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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有甚麽将要发生,只是他不愿面对。
阮家宝不知怎麽安慰,也不敢,他只得让医生倾尽全力,连同所有医学界的权威,限时三个月,查出原因。
限期将至时,医生们只能给一个蒙糊至极的结论:可能是毒性感染。
雷道尔听著,眼里只有冷洌的杀意,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有人在毒害他。
会是谁?
商场上的对手?政客?警方?黑道?家族里馀下的人?……。。
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脸孔,将能近他身的人一一彻查,甚至杀去了为他主理食物的厨师。
但体能却仍是如篮中的水,一点一滴,却是毫不停竭地流去。
一切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他甚至连自己的躯体四肢也不能控制。
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狗样浮生-76贩卖
光可鉴人的手制皮鞋叩在同样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沉缓有序地发出木质醇音。
「总经理午安。」
白得发亮的室内灯,映著一面蓝天的玻璃,一列列低下去的头,一声声恭逊的问安。
--这是掌控著美国零售运输交通地产金融等十数项主要命脉的各子集团的核心首头,雷氏集团的办公大楼。
时值下午四时二十分。
窗外一蓝如洗,天亮得发白,
总经理楼层,七十八楼,一列的落地玻璃,和天空如此接近,彷佛触手可及,人置身其中,便如踩在云端上。
阮家宝挂著一挘潞颓捉男Γ槐呗醪酵埃槐咝χ蛳嗉塘⑵疖v躬的员工致意,示意他们坐下。
待来到总经理房前,守在门边的秘书立刻一脸紧张地躬身凑近轻语:「董事长来了好一阵子了,面色不怎麽好看。」
阮家宝微一点头,深知养病休息甚少外出的雷道尔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镇日在外办事的阮家宝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和雷道尔见面。现在雷道尔健康日差,同时愈加的阴晴不定,喜怒难料,然而阮家宝却已没精神在这不怎管事的他身上花费时间了。
他深吸一口气,摒退旁人,沉著地打开了门,立刻一叠文件便劈头兜面地甩到了阮家宝脸上,伴随著一声怒吼:「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
阮家宝早有预料般地一脸平静,声色不动地收拾好满地的纸张,叠好了放回雷道尔跟前的桌上,才一躬身淡淡地道:「主人,先别动气,听小林──」
「别动气?你!」他脸色忽然一白,只得闭上眼狠狠地吸了两口空气,勉力压著怒火,沉著声道:「你凭甚麽将我雷道尔的婚姻拿来卖?!」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微不可闻的颤声。
阮家宝坐到了雷道尔的对面,从容自若地翻著文件,一贯地嘴角含笑淡淡反问:「怎麽可以算是卖了呢?和文妲小姐结婚,主人大概一算都有这样的打算吧?文妲小姐是独女,家族里既有军政界的背景,又有庞大的资金,主人不是一直准备迎娶进门的麽?这怎麽算是贩卖呢?」他好言好语地劝著笑著,但雷道尔却有一种他只是在哄一个顽劣不勘的孩子似的敷衍。但他强忍著,让阮家宝继续慢慢说下去:「最多算是政治联姻吧?何况……。」他扫了雷道尔披著毯子的双腿一眼:「文妲小姐深爱著您。她愿意──」
「她愿意可我不愿意!」雷道尔的自尊被阮家宝淡漠的眼神刺得流血,他失态地大吼著,苍白的脸激动得泛红,抓紧了拳头,狠狠地盯著阮家宝,重覆:「我不愿意!」
阮家宝依然款款平敍,无视了雷道尔强烈的眼神:「主人,请看看这一份报表。」阮家宝将刚找到的文件递给雷道尔,道:「这是雷氏最早一季的财务报告──请看看这一栏。」他替雷道尔翻页,指向一处:「最完全将尚漂白,拼入雷氏当中,人力资源和资金调度都需要相当大的支援,一些人脉清洗重建还有现金的筹组,都需要政府的配合,还有那些军火私烟毒品,也需要军方的帮助。」他紧紧地逼视著雷道尔抿唇的脸,吐字:「文妲小姐的家族正能帮上忙。」
雷道尔沉默著,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俊美的脸竟是扭曲得狰狞:「太夸张了吧!我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阮家宝用平淡如水的眼神看著雷道尔,徐徐地燃起烟,吞吐著,待雷道尔安静下来,才吐出一口烟,叹道:「主人又何必这样激动呢?只是一场婚姻而已。」他瞟了雷道尔一眼:「和雷氏比起来,说不上甚麽吧?而且,」他仍是陈述的语气,语声忽变得如雷道尔所爱的温柔低哑:「尚已经因为我丢空大半年已快要毁了,难道主人要雷氏也因为主人的病而毁了吗?」
「……。」
「说穿了,小林除了是主人忠心的狗外,别的也是一无事处的,贸贸然接管了雷氏,还要管著尚,小林……。。」阮家宝轻轻地说著,低下头去:「也实在是没信心……。。」
「……。」
「主人,」阮家宝慢慢地倾身,轻轻地握著了雷道尔的手:「考虑看看,好吗?这一切都是为了主人您。」
默静已久的雷道尔突然抬头,凝视著阮家宝温柔如水的眼,屏息著,低问:「那你呢?你就不介意吗?」看著阮家宝不解的神色,他豁出去地一字一字吐出:「你就不介意我和她结婚吗?」
那漫天星斗的晚上,里兹大学的湖边,你怯生生的亲吻。
曾经我们有过温馨共度的时光,曾经,你这样的依恋我。
狗样浮生-77幸福
雷道尔最终还是答允了和文妲订婚。
阮家宝说得对。他从一开始便打算和文妲结为夫妇,他很清楚,这对尚、对雷氏都是最好的。
然而,当阮家宝主动提出时,他却感到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像是被背叛出卖了似的,也像是被阮家宝威逼。
──是的。威逼。
被赤裸裸地剖割出雷氏的弱势,还有,他自己的弱势。
若不是被雷氏和尚的势力困缚著,阮宝根本就不可能留在他身边。
他早已经看清了,那些笑啊喜欢啊甚麽的根本就是他自己要阮家宝做出来的,又或者是阮家宝怯於他的惩罚,不得不违心地矫饰。
他真的,早已经看清了。
──却以为自己不在乎。
现在,他只能依靠雷氏了,而雷氏却需要另一个家族来支持雷氏和尚的融合。
多可笑,他不得不和一个女人来缔结婚姻,卖了自己来缚著另一个男人。
在异常华丽梦幻的订婚式上,雷道尔讽刺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方──那个订婚式的作始俑者正对著那一圈蜜蜂缠蜜糖似的宾客神采飞扬地笑著,彷佛他才是这夜的男主角。
其实大家心知,雷道尔和文妲只是今夜象徵性的摆设,今晚,确实需要巴结的,是雷氏真正的掌权者,未来的承继人──董小林。
所有年轻少女明媛淑女都在阮家宝面对巧笑倩兮燕语鶑声,阮家宝游刃有馀地面带微笑和她们说著话,每一个都女孩都以为阮家宝温柔的眼光扫过自己,然後羞涩地飞红著脸低下头去。接著又被阮家宝的幽默逗得笑了起来。
银玲也似的娇笑不时传到了和文妲独坐一角的雷道尔耳边,刺激著他的神经,文妲在一旁尴尬地看著他一分分沉阴下去的脸,手足无措。
雷道尔冰削似的十指扭缠著,本应戴上订婚戒的无名指仍旧是戴著一枚钢环──此刻正如同他主人一般,散发著幽黯灰冷的光──当看到一个女孩大著胆吻上阮家宝的脸时,雷道尔最终还是按了钢环上的钉。
阮家宝的脸色刹那苍白,匆匆地和女孩们笑著道别。
雷道尔不解气地,泄愤似地连按了三次,文妲诧异地看著他有点狰狞的脸。
阮家宝终於还是快步来到他面前了,脸上微微地渗著冷汗,刚才暖如春风的笑容像被冻萎似的勉强绽放著,温柔地躬身:「怎麽了?主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雷道尔阴骘地盯著他,忽然垂下了眼,道:「送我回房。」
「是的,主人。」阮家宝点头应允著,在文妲的帮忙下扶了雷道尔坐上轮椅。
「谢谢您的帮忙,文妲小姐。」阮家宝轻声向文妲道谢,便推著雷道尔离开会场。
现场所有人都注视著这在暗处发生的事,看到现在已经大权在握的阮家宝细心地为雷道尔掖了掖盖在膝上的毛毯,一脸的细意关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在视线消失,才感叹阮家宝的温意厚情。
待阮家宝一闭上门,雷道尔立刻勉力地支撑著身体站了起来,狠狠地扇了阮宝一记耳光──就打在仍留著吻印的右颊上。
「给我洗乾净它!」雷道尔死死地盯著那个吻痕,指著他脸颊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抖著,阮家宝无所谓地瞥了气得发抖的雷道尔一眼,一脸平静地进了浴室。一直到流水声传来,雷道尔才像脱力似的重又坐回轮椅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