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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建议制作一小时笑话集。
我马上说没有可能,半小时或者可以,但一小时不可能。
我们两个又吵上半晌。
她说:“制作费完全有大公司负责。广告费六千元一分钟。”
我说:“每星期一小时,我这里连长篇剧都别玩了,全世界的编剧加在一起也写不出这么多笑话。”
她冷笑。
老总说,“这个我们可以详加考虑。”
散会。
我问玛莉:“方薇呢?叫她来商量商量。”
“方小姐渡假去了。”玛莉说,“什么事?”
“她回来马上通知我。”我说:“有要事找她。”
林士香踱到编剧室来,百般无聊,情绪低落。
“你怎么了?”我问说,“没事做?很难得的空闲,不好好利用?”
“你知道吗?施,你知道我在想念谁?”他问道。
“谁?”
“方薇。”他用手覆额,“这一年来我一星期至少见她三次,我对她的脸已经习惯了。”
“她很快就回来,担心什么?”
“担心?我担心自己。”他出去了。
玛莉说:“他做什么?发痴?”
“谁知道,发神经。”我说。
玛莉笑,“方小姐走开十来天,他觉得见不到她不是好事,他开始发觉他们不是敌人,他对她其实感情微妙。”
我也笑,“会吗?会有这种可能?”
“你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玛莉笑。
我也笑,但是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笑不下去。
我继续着我的开会生涯。制作部决定要开拍喜剧,我得动脑筋找编剧来工作。
美眷却在大力修改家中的装修。
她叫了人来糊墙纸,弄得家中一塌胡涂。
我很烦躁,“好端端改什么装修?”我问。
“人家不都是贴墙纸吗?”她像个孩子似的。
“人家做什么,咱们就得做什么?”我瞪她一眼。
“自然,我们是群体生活的动物。”奇書qisuu網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扭开电视机。
选台找到一个海洋生物的纪录片。
一群群的嗜喱鱼在深蓝色的海水中散开。
海蜇从来不需互相交谈,从来不约会,从来不组织社会,没有政府。多么美丽高贵,自由自在。
我叹口气。
“你自从升职以后,很不愉快。”美眷说,“你有没有假期?或者要休息一下。”
“说得也是。我们到台北去一次如何?”我问。
“我不要去台北,去东京也好过台北。”美眷说。
“为什么?”我问。
“台北不矜贵。”她告诉我。
“那么干脆去巴黎好了。”我笑说,“说上来多好听。”
“是呀,为什么不?”她横我一眼,“又不是认真贵。”
“明天记得提醒我看该剧集。”我说,“记得。”
“知道了。”
我拿起报纸。
“慢着,我们要请表哥吃饭。”美眷按住我的报纸。
“为什么?”
“他要约任思龙,又没名目。”美眷说,“所以把我们也找出来。”
“算了,谢谢,她请我我还不去呢,我还请她?”我说。
“是因为任思龙?”美眷笑问。
“是。”
“别这样,她是女人,你不应该嫌她。”美眷说。
“我怕她嫌我,怎么敢去?”我说,“明天我拿个假期才是正经呢。”
“我不管,这顿饭你是非请不可的了。”美眷说。
“你真多事,你还怕你表哥会娶不到老婆?”我不以为然,“你要撮合他们,你去好了。”
美眷说:“你这个神经病。”她推我一下,笑了一笑。
我不在乎,只是请别叫我去与任思龙吃饭。
我把表哥约出来单独谈话,他喝啤酒,我吃冰淇淋苏打。
我问:“你真的爱上了任思龙?”
他微笑。
“你在政府身居要职,应该有很多女朋友。”我说。
他带深意的看我一眼。
隔了一会儿他说:“扬名,你是近水楼台,帮帮忙。”
我忍不住问:“任思龙有什么好处?”
“我欣赏她整个人。”表哥说,“怎么,你不以为然?”
我耸耸肩。
“我认为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各有不同。像你,扬名,你喜欢美眷,因为她的五官长得几乎十全十美,但是我觉得思龙有个性有才干有学识,她周身流露的气质非同凡响,她在芸芸众女之中高高在上,凭她先天的赋予与后天的努力。你难道不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
“人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说。
两个女人……03
03
表哥笑笑,“类似型的女人很多。女人们一在牌桌上坐下吃喝,你敢说她们不是类同的吗?”
“我不喜欢任思龙。”我说。
“你有偏见,”表哥仍然微笑,“你有下意识大男人主义,你与美眷互相纵容,你根本不赞成女人有职权。”
“谁说的?”我想到老周,他才是那种人,我可不是。
表哥说:“我说潜意识,也许你自己还没发觉。”
“换了是男人,我早已拍案而起揍她了。”我说。
“任思龙得罪了你?”
“我不认为这是被得罪的问题,我不喜欢她工作的态度。”
表哥沉默一会儿。
我问:“你自认为很了解她?”
表哥不出声。
我只好吃冰淇淋苏打。
“追求别人吧。”我说,“她有没有对你表示好感?”
“她是很客气的。”
“她?客气?”我不以为然。
“你以为她是雌老虎?”表哥笑。
“那倒不是,雌老虎通常容易应付一一或者她是双面人,她说不定对男友热情如火。”
“真不愧是创作组主任。”表哥笑,“想象力丰富。”
“你不喜欢她?”
“我恨她。”
“扬名,你一向是个温和的人。”表哥惊异。
“是吗?佛也有生气的时候。”我说。
“她来了。”表哥站起来。
“你约了她?我先走一步。”我也站起来。
“扬名——”表哥阻止我。
任思龙走近我们。这次她的脑后打条粗辫子,蓝白间条衬衫,白长裤,脸上一种松散的感觉,两道浓眉有压逼感,她真不像一个女人,女人怎可以有这么粗的眉毛!
我说:“我先走一步。”
“你到哪里去?美眷一会儿来呢。”表哥拉住我。
“你没告诉我。”我抗议。
“是美眷说这么做的。”表哥解释。
我只好坐下来。任思龙的眼睛似笑非笑,
我对侍者说:“再来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表哥问她:“还忙吧?”
“还可以。”她垂下眼睛。
我觉得好多了,我很怕她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无边无涯,永无止境。
她并不是那种光会看口袋英文畅销书的女人。
她叫黑咖啡。
表哥又问她,“我老想约你出来,你老没有空。”
“对不起。”她歉意地,“你知道公司的事有多忙。”
“我很想念你。”表哥低声说。
她用手托住了头,看着表哥,不出声。
我看一看天花板。真好笑,他们情话绵绵,把我们两夫妻找来做结帐的灯泡。
“不敢当。”她说。
她戴着小粒的钻石耳环,每次侧头闪一闪。
她不错有笔挺的鼻子,长得很端庄,但是我实在不觉得她美丽,我几乎要打呵欠。
美眷终于来到,深红的T恤与裤子。我觉得她很刺眼,但是她的笑容温柔可亲,我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
美眷亲切地与任思龙招呼,任只淡淡相对。
我觉得很无聊。
我努力地以表哥的眼光去欣赏任思龙,我只觉得她的服饰无懈可击,深蓝色秀气考究的凉鞋,一式的皮包。
手指纤长,没有指甲油。
脸上没有粉,没有口红,只有眼睛是经过化妆的。
她整个人充满现代感,如果她不开口说刻薄的话,光坐在那里,她会像欧美画报中的模特儿。
表哥问她:“听说所有的营业建议计划都是你亲拟的?”
她闲闲的答:“功夫忙的时候是。”
“是不是太辛苦了?”美眷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
任思龙只是笑笑,并不答。我看得出,她知道回答了,美眷也不会明白。她并不看得起美眷。我憎恨她这种高高在上的骄态。
我以为她又会早退,但是她没有,她吃得很多,也喝得很多,没有说什么话,我不是记恨的人,但是对她例外,我一直警惕着自己,免得再受她侮辱。
我们这张桌子忽然变得很静,只听见刀叉叮叮噹噹声音。美眷很想说话,但是苦无机会。
总算吃完了主菜,美眷对任思龙说:“你的头发做得很好,什么地方洗头?”
任思龙一怔,随后淡淡的答:“我自己洗。”
美眷说:“你不换样子?一直垂直?”
任思龙摇摇头,“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