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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柏康昱送我到门口。“谢谢你的宵夜,我可以睡个肚子暖暖的觉了——”
“因为你把我晚饭吃了。”我饿了,因为闫岑忻说饿了。
“所以你可以趁丢垃圾的时候再溜出去买一份水饺,真的很好吃!”柏康昱毫无愧疚感,把我推出了门。“晚安啰!”
“晚安。”我按下了电梯键,按柏康昱说的那样又买了一份水饺。老板已经不记得我了。一两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人,他只记得带血的衣服。我不要衣服,水饺真的好吃。是真的。
到别墅的时候,模特已经比我先到了。卫来打断了模特的问话,朝我走过来:“车钥匙。”他把钥匙放到了我的手里。握住的,比一把钥匙沉重。
我们不再打搅彼此,餐区和工作室都在一间房里,却是两个世界。卫来和模特相处得很好,过于好,接吻或者爱。抚都是自然而然的。我疯狂的码字,把叫。床声当成了舒缓音乐。模特是个漂亮而不做作的女人,玩笑也是蜻蜓点水的。晚餐是三个人一块儿吃的,模特试图对我施展亲切,无奈我对艺术一窍不通。“其实每个人都有艺术天分的,只是施展在了不同的领域。”模特这样说,看向卫来。
“而绝大多数的领域根本就不要求艺术,所以艺术并不是必须的,甚至还有画蛇添足的效果。”卫来并不附和模特,有自己的见解。
“啊啊,你这人!”模特大笑。“靠艺术赚了大钱又反过来贬低艺术。”
“实事求是罢了。你觉得我是靠艺术赚的钱?你错了,我是靠陈越赚的钱。我有一个好经纪人,你最错的一点就是当自由艺术家,‘自由’这玩意儿听着美好,遇到经济和法律压根儿没辙!”卫来并不愿意自己被冠上“艺术家”的称号,在所有的东西被称为艺术之前,都只是东西而已,陈越想办法让东西吸引眼球继而提升价值,东西必须要具有经济价值才有可能跟艺术沾边儿,这是卫来和陈越所达成的共识,所以他们才会合作到现在。他在录音笔里不止一次的提到这一点,我所认识的卫来,并不是只是眼前的卫来。
“这么说我也应该给自己找一个经纪人?”模特笃眉,认真考虑卫来的意见。
“经纪人不是你说找就能找到的,他们首先会评估你的市场潜力,如果认定你是有潜力的,你才有说话的权利。但语言的力量微薄,金钱是绝对衡量标准。”卫来说得兴起,让陈妈开了老白干。“嗯,你要吗——还是不要了,你还要开车。”卫来对我说的话,基本都是自言自语。“你该晓得我并不喜欢波普艺术,但我是做波普起家的,有些时候你得学会顺应潮流,或者反潮流,只有把事情做到极致你才有可能脱颖而出,但并不意味着收到的反馈都是好的,得学会从负面意见里学习知识。”卫来顿了一刻,看向我:“懂吗?学海无涯。”我只好点头。
模特根本没注意到卫来的指向,只是沉溺在他的话里:“我现在活在小集体里,收不到更多的反馈——”
“所以我才讨厌抱团儿!傻兮兮的浸淫在自我制造的假象里,多半都是盲目的自我崇拜——”
“这我就不同意了。”模特微笑,倾过身吻了卫来。“比起自我意识过剩,我至少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我认识你,我们算某种程度的伙伴儿,光是这点就够圈儿里的人羡慕了。”
卫来的严肃突然而至:“我是你炫耀的资本?”
“当然是资本。但你放心,我不会主动炫耀什么,这是我跟你在意识形态上形成的潜协议。这种协议根本不用落实于纸张,我也有我的骄傲。”模特丝毫不在意卫来的情绪。“如果你愿意向我抛出橄榄枝,我倒想成为艺术家的情人,‘情人’的名头可比‘艺术家’有魅力得多。”
“你不会成为我的情人,也不是某种程度的伙伴儿。我请你当模特仅仅是因为你的身材线条好。”卫来抿唇,无限稚气。
模特大笑:“无所谓!至少我还有身条好这个优点!”她干光了杯子里的酒,起身:“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可受不了你生气。”模特对我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我上了一堂免费的艺术讨论课,生不出更多抱怨。
卫来把老白干都喝光了,眼神放光。“喂——”他突然拉住了收拾餐具的我,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耍赖道:“你今天挺镇定的。”
“啊?”我愣了一晌,反应过来。“看过很多史料,搞艺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性。欲过剩吧,你比较直接,我——”
“你不会硬的吧?因为你是同性恋。”卫来说着,扳过了我,正对。我不知道他想试探什么,无言。“你是闫岑忻的情人?”他的问题连转折都欠奉。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忍不住笑了,被模特感染。
他揪起眉毛研究我的表情,愈发童趣:“我想让你照实回答。”
“想法很好,继续想——”
“你每次都让我‘继续’!继续考虑!继续想!我还得继续说话!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嘲弄我!池旻攸,你很可恶!”卫来发狠的捏住我的胳膊,酒窝愈加的深了。
“我没有嘲弄你,我是真的不懂艺术。”我不懂你。所谓的艺术,所谓的艺术家,还有所谓的情人。我不是闫岑忻的情人,是曾经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卫来研究我,直言不讳。我不提供灵感,敬业于本职工作。模特在休息的时候会在找我聊天,说起卫来,说起他们一块儿读美院的事,他是她的师兄,近几届油画系里最拉风的一位。模特不吝惜褒奖,她是真的欣赏卫来的画,还有他这个人。“你觉得他随便吗?”模特问我,表情肆意。我回答不了,只能看着漂亮而赤。裸的女孩儿。“其实我们没有做。爱。我跟他都比较享受做。爱的前戏,并不会过于深入。”模特偏头看我电脑上的文档:“喏,这些都是他说的?真够话唠的。幸亏他亲热的时候不这样,否则我肯定会发疯——啊,对了,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员工对老板的感觉。员工通常对老板都没有什么好感。我也不善处理卫来的心血来潮。
“喜欢?讨厌?总得有点儿什么感官色彩吧!”模特不死心。
“讨厌?可能有点儿讨厌吧——”我不确定。卫来的探究总是停在火气的节点上,我只好偃旗息鼓。
“你们觉得背着老板说老板的坏话很有趣吗?”卫来走了过来,手里夹一根烟,流氓的英俊。
“我们没有背着你啊!或者你加入我们也可以!”模特玩笑,拿过了卫来手里的烟,径直抽了起来。
我的烟瘾犯了,摸出了口袋里的烟盒。模特看着我把烟点燃,说我跟香烟不搭。我敷衍的笑,卫来则保持观望的姿态。
两周的时间,我整理了一半的录音笔。模特的工作结束了,跟我说后会有期,挺江湖气的告别,愣是让我嚼出了狗血的成分。卫来问起我收藏馆的预约:“——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也很想忘记,而事实上,他提起的第二天我已经跟收藏馆做了预约:“这周五的下午三点。最好准时到,收藏馆的人手不足,所以每次最多同时接待四位客人,如果你错过了预约,就要重新预约,很麻烦的——”
“那你呢?这周五下午三点有空吗?”
“周五是我的休息时间——”
“我说过让你做我的解说员啊!而且当时你也没拒绝!你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卫来笑道,翻起日程:“周五排练,晚去一点儿也没关系,那我周五去你家接你?”
“不用了,我们直接在收藏馆碰头——”
“可是我找不到收藏馆!”
“我把地址写给你——”
“你写了我也找不到。我不记路的,也不用GPS。”卫来死皮赖脸的。
“我现在很想揍你。”我是真的想揍他,不仅仅是想,已经脱口而出。
“很高兴你这么诚实。”他不以为然。“不过在揍我之前,我想先跟你商量好行程。”
“我来接你。”没什么行程可言,我跟他能找得到地方完全不同,连折中的路线都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五我在家等你——啊,对了,用不用准备你的午饭?”卫来的体贴比艺术还多此一举。
“不用。”我保存了文档,提前结束工作。卫来笑话我的无理取闹,仿佛一开始就是我的不对。“我真的很讨厌你!”
“至少你不讨厌钱。以你的资历很难有公司雇佣你。”卫来吃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