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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志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这熟悉的场景将他再度带回了一年多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虽然当时是上午,现在是晚上,但却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他甚至怀疑,这些人中有很多在一年多前就曾与他擦肩而过。
他们在等柳恒澈,他们等著抓他的把柄,口诛笔伐,等著逼死他!
他们已经逼过他一次了,他好不容易才能撑著,没有倒下,现在却还要来第二次!
一种庞大的愤怒在瞬间占据了周远志整个身心,他捏紧了拳头,一步步向那群人走去。人们大多根本没有注意到周远志的靠近,有人在闲聊间隙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後又转过头去。周远志朝著离他最近的一个记者走去,他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骨节摩擦著几乎像在释放热气。
对方终於注意到有人向自己走来,那个年轻小夥子疑惑地站起身来。
周远志在向他靠近,或许是周远志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太重,年轻人有些警觉地倒退了两步:“干什麽?”他问。
周远志差一点就要冲出去狠揍对方了,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从背後牢牢地抓住了他。周远志因为行动被阻拦,愤怒地转过头去大喊:“放开我!”
高个子的男人像是夜色中的幽灵一般,苍白著脸色,站在周远志身後。他用青筋迸出的手牢牢抓住周远志的手腕,低下头来问:“周远志先生?”
周远志愣了一下,怒气在这个空隙散去,冷静和理智回来了一点。
“……穆显?”
男人点点头:“跟我来。”
年轻记者向著他们两人看了几眼,似乎想要问些什麽,却又有些犹豫,然後在他打定主意要上前询问的时候,穆显已经带著周远志离开。
“柳先生不在那个小区住了。”他在前方轻声说。
周远志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他是第一次与穆显见面,这个传说中的恶鬼一般的经纪人的确有恶鬼一般的震慑力,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凶恶,但却让人无端发冷。他太冷静了,仿佛不是人类!
“我将他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切断了外界联系他的方式。”穆显拐入一条僻静的林荫道,那里的梧桐阴影下停著一辆深黑色的宝马,“上车。”他替周远志打开了车门,车子很快驶向另一个方向。
“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先生委托我联系你,我查到你今天的飞机,但赶不及去机场,不过我想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他还好吗?”
“除了精神不太好,其他都还好。”
周远志沈默了片刻,问:“那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这次穆显微侧过头,给了周远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想,这件事你还是直接问柳先生比较好。”
周远志在一个多小时後见到了柳恒澈。穆显将他安排在一处偏僻、老旧的小区一个不起眼的一室户中。
周远志进门的时候,柳恒澈正坐在阳台旁的椅子上发呆。屋里没有开灯,都市的霓虹光影也照不到这里,他看到那个坐在黑暗中沈寂、孤独的背影,一瞬间那种怒不可遏的感觉又回来了!
穆显按亮了灯,刺眼的光线令柳恒澈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几秒锺後,他适应过来,但在看到周远志的时候,却猛然调转开了视线。
他在逃避面对自己。周远志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你们谈吧,我明早九点再过来。”穆显扔下这一句,替他们关了门离开。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你……回来了。”柳恒澈终於还是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在狭小的客厅里走了两步,似乎在试图找些话说,找些事做,“行李呢?吃过饭没有?”
“到底怎麽回事?”
“嗯?”
“强暴案是怎麽回事!”周远志猛地一拍桌子,木头发出“砰”然巨响,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震怒。柳恒澈也像是吓了一跳,面上露出个苦笑。
“被冤枉了。”
“被冤枉了?”周远志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柳恒澈走到一旁打开冰箱:“帮你做个蛋炒饭吧。”他说著,真地拿出鸡蛋,磕开後加了盐、味精、酒,打起蛋来。
“怎麽被冤枉的?什麽时候被冤枉的?”
“四天前。”柳恒澈搅拌著蛋液,“四天前的晚上,我和欧子琳一起从片场回去,在停车场听到有人喊救命,我让欧子琳报警,然後去看了一眼,有个女的倒在地上,衣服蒙著头,好像刚刚被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面上露出颓然、懊丧的神情,“我想去看看那个女的怎麽样了,结果她好像以为我是伤害她的那个人,我们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警察到的时候,她指认我是意图强暴她的人。”
柳恒澈轻描淡写地说著,仿佛事情与他完全不相关一样,可是周远志看到他拿著碗的手在不停地抖。他走上前,牢牢地抓住那只手。
“你是被冤枉的,没道理接受惩罚。”周远志从他手里将那碗蛋液接过来,放到一旁的台板上,“警方怎麽说,调查结果呢?”
“没有明确的可以指认我的证据,但也没有证明我无辜的有效证据。”
周远志大吃一惊:“欧子琳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柳恒澈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个轻蔑的冷笑:“她说她什麽也没看到。”
周远志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句话:“什麽也没看到?”
“她说她是一个人到停车场去,听到呼救声後报了警。”
周远志在那个瞬间,愤怒至极!
第十一章
这本该不是一起复杂的案件,却因为谎言、媒体热炒、证据的莫名缺失变得格外复杂。
周远志想尽了一切办法,他花钱请人调查,自己也放下一切到处奔波。根据供述,受害人声称她是在停车场被人从背後迷晕後挟持到附近草丛里的。那个乡下停车场本来有一个监控探头,却刚好在案发前一天因为电线短路损毁,又因为片场位於远郊,当时夜深人静,周围也没有居民往来,所以找不到其他的目击证人。
警方在现场采集了沙土、纤维等物证,正在进行分析之中,对受害人王小姐本人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报告显示她确实曾遭到过暴力袭击,但罪犯未能做到最後一步,因而也无法采集到精液作为证据。由於案发地点处於荒郊野外,加之缺乏合适的介质,指纹的提取也基本失败,反而由於和柳恒澈发生过肢体冲突,在王小姐的指甲中清楚留下了被抓破的柳恒澈的皮肤组织和血液。
媒体如同被打了兴奋剂,疯狂的、躁动的、耸人听闻的标题如同几十年前那个疯狂年代的大字报一样每日见诸於各大媒体头版头条。“昔日小明星,今日强奸犯”,“一个虚伪英雄的倒塌”,完全不应当通过审核的标题却公然出现於网络之上。由於微博、论坛等互动空间的存在,使得柳恒澈强暴案的传播速度如同蝗虫过境,谴责、咒骂,各种各样难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向柳恒澈。
郑雅涵在暗中替柳恒澈请了律师,但却没法做更多的事。在事情完全弄清楚前,她的地位和身份亦是十分敏感,无法明著帮柳恒澈更多,而穆显给周远志的感觉则更为冷漠,他似乎对发生在柳恒澈身上的一切无动於衷。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等待调查结果出来就是。”他对周远志这麽说。
“在这之前难道不应当想办法阻止媒体和大众对阿澈的污蔑和诋毁吗?”周远志愤怒地问,穆显却只是淡淡一笑。
“清者自清。”
周远志觉得穆显抛弃了柳恒澈。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具有人情味的人,既然能够坐视詹妍媚在多年前割腕死於家中,那麽今天又怎麽会为了柳恒澈被冤枉的事倾尽全力?柳恒澈对他或许只是一个玩具,既然脏了、坏了,那麽就不要好了!
现在愿意帮柳恒澈的人或许只剩下他一个了。
周远志打开电脑看过,那些曾经在柳恒澈涉毒事件中帮过他的影迷这一次也一致沈默了,她们或许就像地铁上那名女孩一样相信了柳恒澈犯罪的事,也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微弱,已经被大众一致的挞伐声所淹没,总之她们这次没能站出来维护柳恒澈。
柳恒澈只剩下一个人了。
周远志向公司请了假,一直留在那间老旧的屋子里,陪在柳恒澈身边。经纪人杜若只给他批了十天的假,十天後周远志面对不停鸣响的铃声,不得不做出决定,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杜若,即使毁约赔钱,他也绝对不会在这件事结束前离开柳恒澈,跟著一咬牙切断了天承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