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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得知辛夷自小练习书法的时候,他就猜到……那封回信根本不是辛夷自己写的,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不敢去求证,因为猜测一旦得到了证实,自己的丑陋懦弱卑劣就将无所遁形。
这样暧昧的感情和认知一直被他隐隐察觉而不敢深思,日积月累,使他越来越不敢面对辛夷。儿时蝴蝶煽动的一下翅膀,成了如今生命里一场灾难性的飓风,摧城毁地,一片狼藉。
仿佛为了驱赶寂寞,顾文琦打开了电视,只为让房子里有点儿声音。
电视一开,顾文琦就看到了那支广告。
翠竹林里,男子一袭白色古装席地而坐,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各种鸟鸣渐起,越来越多的飞鸟聚集而来,正是一副百鸟朝凤的景象。
顾文琦看着屏幕里的那人,像是突然被点了穴一样,再无法动弹。
昔日辛夷坐在钢琴后的模样一下子褪去了时间的浮尘,变得生动明晰起来,他甚至觉得,屏幕里那人下一秒就会抬起头,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温暖至心的笑容。
抬起脸来,抬起脸来,抬起脸来……顾文琦无意识地在心里呼唤着。抬起脸来,告诉我,辛夷没死,你没死,你就在那里。
可令他失望的是,画面一转,一张捕鸟网张在树林间,许多飞鸟撞上,痛苦挣扎,却怎么都挣不脱。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网中的一只鸟,被自己的懦弱迁怒织就的一张网牢牢锁住,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电视里,湛蓝天空中大雁成行成列,突然一声枪响,一雁落,群雁哀鸣。
弹琴的白衣男子身边的鸟越来越少,一只,一只,变成一蓬一蓬染了血的羽毛,消失。
很快,所有的鸟都消失,只剩下天空中一只盘旋哀鸣的凤。
“砰!”一声枪响,那只凤变成了无数飘落的彩色羽毛,纷纷扬扬落下来。男人膝上的古琴铿然弦断,变成无数光点飘散。
白衣男人终于抬起头。
顾文琦突然间无法呼吸。
竹林间的男子仰起脸,羽毛落下的同时,一滴鲜红的血落进他右眼。镜头拉近,男人无暇的脸上是平静而深沉的伤痛,那滴血从他眼中滑落,在他白皙精致的脸上划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顾文琦的心脏像是被巨锤狠狠地锤了一下,巨大的,铺天盖地的酸楚和疼痛从心脏奔涌出来,迅速地漫延到四肢百骸。
辛夷……辛夷,辛夷,辛夷……
那样隐忍克制的脸,那样深切痛苦的眼……
辛夷。
顾文琦痛得弯下腰,呼吸都变得艰难,可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哽在喉间怎么都念不出来。一滴血泪,一瞬的画面,硬生生地,让他将那个名字咳成一汪血,吐不出,咽不下,浸在喉头,腐蚀了声带,把万千未曾诉出口的言语和悔恨咽成了喑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不喜欢在正文之外的地方对文章多做解释,大约我写文还是太不成熟,所以还是很无奈,不得不多说一些。真挫败。
另,谢谢sorrytwo123扔的地雷。
☆、女主角
朱砂红了。虽不是大红大紫,却也是家喻户晓,对于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而言,实在是了不起的成绩。
可朱砂依旧是每天过着规律而朴素的生活,就像什么都不曾改变一样。
虞颜郊区的别墅里,茶几上放着朱砂的剧本阅读笔记,一杯红酒放在虞颜这边,一杯清水放在另一边。
虞颜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慵懒地坐在沙发里,他的身材修长,身体却出乎意料地强劲,明明穿上衣服显得那么妖魅,可衣服下面该有的肌肉却是一块也不少。他的肌肉并不像健美选手一样夸张地虬结着,而是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有力的优雅。此刻,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双标准的狐狸眼越发妖魅,在他的对面,辛夷正在表演虞颜指定的剧本中的一段。
那是一个画家,优雅而敏感,事事追求完美。女朋友死掉,他表现得悲伤而欣慰,悲伤于自己失去了心爱的人,欣慰于女友终于不再被尘世羁绊,回归神的怀抱。他游刃有余地设下一个有一个圈套,完美地把警察引入一个又一个误区。
当年这部电影播出以后备受争议,因为陆烨把这个人物演得太精彩了,光芒远远超过那个警察主角,最后谜底揭晓,,画家就是凶手,可是陆烨的影迷们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们同情他,爱怜他,甚至憎恨那个揭露一切的警察。许多卫道士认为这部电影扭曲了观众的是非观而对它大加抨击,但它却毫无疑问地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陆烨的演技。
朱砂演绎的画家跟陆烨演绎的不同,陆烨身上始终带着几分学者的严谨气质,朱砂的气质却更偏向于艺术家的飘渺,所以他用了很多细节来表现画家的完美主义人格。
虞颜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有点儿走神。
辛夷,性温,味辛微苦。
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时期,对于面前这人而言,这五年似乎被偷走了。
五年里鲜少与人接触,每天看书,看画,冥想,唯独缺少了与人的交往。这五年充满了单调与缤纷,简单与复杂。对于人情世故,辛夷不是一无所知,因为不管任何书,都是“人”写的,写的“人”。所以对辛夷来说,他并非不通人情,相反地,他对于人间世事有种兼容并蓄的豁达。
那是一种纸上谈兵式的敏锐,他能够清透地看穿一些事情,理解包容甚至接受一些事情,但对于人心诡谲,他总是能看懂,也无能为力,无法应对。
因为缺乏实际的经验。
单纯的人际关系与复杂的感情经历使他身上融合了少年般的纯净与老人般地宽容,很矛盾,却致命地吸引人。
——同时,也令人担忧。
这个孩子,他的宽容限度在哪里?明明如此纤细的个人,他能够承担多少?
虞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隔着茶几,辛夷看见他皱眉,心头一紧:演得……不好么?虞颜摆了摆手,说:“笔记先留下,剧本你拿回去,再看看男一号这个角色。”
辛夷停下表演,恭敬地鞠了一躬,“谢老师教诲。”
辛夷走后,虞颜想了想自己为什么对朱砂有些不同,可是仔细地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不同,比起陆烨他们刚出道的时候,不过就是多布置了写作业而已,好罢,对于生活上也多关照了一些。可是,没办法呀,陆烨他们都是有亲人的,朱砂这孩子可不一样,而且朱砂还是动过大手术的。
虞颜展颜一笑,“就是嘛,哪有什么不一样的。”
想通了这一层,这不经意察觉的一点点异样就这么掀过去了,日子一样地过。虞颜开始考虑给朱砂接戏。
然而,虞大总监花了相当的心思也没找到一部合适的本子。好本子不多,也不是没有,可是出彩的人物基本上都已经有人选了,总不好让新人的朱砂去跟前辈们抢本子,而剩下的角色,要么就是不讨好,要么就是不够分量。
虞颜叹息:这事儿果然急不得的。
就在虞颜决定慢慢来的时候,机会却悄然而至了。
圈内以修罗之名著称的霍封霍导借SEG的练习生大楼教室选角,虞颜顺道过来看看。而这天正是辛夷交作业的时候。虞颜接到他的电话后就直接叫他到练习生大楼来了。
故地重游,辛夷的心情很平静。练习生的生活总是辛苦的,要摆脱这样的生活只有两条路:离开,或者出道。
但就算出道了,一旦表现差劲,也随时会被打回练习生大楼,届时,生活将会更加艰难。因为被打回去就代表着——不合格——水平不够,或者作为艺人的素质不足。
辛夷亲眼见过有人被打回练习生大楼。那是虞颜带他去片场观摩学习的时候,一个SEG才出道不久的男生,演技很不成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出道的,一连NG了许多遍,把导演气得破口大骂,结果那演员也急眼了,竟然跟导演对骂起来,虞颜当时脸就黑了,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在那男生身上,踩着他的肩头,冷冷说:“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滚回栏里。”
栏:养家畜的圈,如牛栏,猪栏,栏厩。SEG练习生大楼的别称。
也许是虞颜踩在他肩头的脚太用力让他说不出话,也许是虞颜俯视的气势太强大让他口不能言,那个嚣张的男生没有再反驳,而虞颜则若无其事地收回脚,跟导演道了歉,就带朱砂离开了。
辛夷看着熟悉的教室,无聊地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