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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晨自忖凭己之力的确下不了山,但又很不愿受人威胁,正犹疑时,突听身后有人问:“什么人?”
心头一颤,眼前都来不及花,之前那人已没了踪影。
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池中月。
身上换了白色衣裳,夜色如墨里,幽然可见。
不能叫他看出破绽。梁晨定定神。“是我。”
池中月沉默片刻,淡淡问道:“这个时辰,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晨伸个懒腰:“睡不着,出来看看风景。”
说完就知道蠢,这么黑,看个鬼风景。
池中月:“为什么睡不着?”边问朝这边走过来。
梁晨大急。刚才那人定是躲在附近,可不能让他过来,脱口喊道:“你别过来!”
池中月脚下一窒,好似被他吓一跳。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梁晨也恨不能掐自己大腿。
叫那么大声干嘛,还嫌不够心虚么。
池中月:“怎么?”
梁晨心念急转,放缓了声音。“那个,不是说见面,兆头不好么?”
话一出口,就被自己恶心得鸡皮滚滚。
池中月整个人静止在原地,衣袂飘飘。良久,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梁晨觉得自己从他那一声“嗯”里听出了一丝欢喜。
欢喜什么?梁晨没心思多猜,只知道这话似乎起到了效果。
这池中月,还魔教大护法呢,怎么这么好骗?
那人贮立山石上,白衣翩飞,仿佛随时会被吹去。
梁晨明知池中月艺高位崇,绝不需要同情,但这一刻,只觉他弱不胜衣。
让人油然生怜。
得,老子脑子进水了。见他半日不动弹,梁晨忐忑得焦躁起来,想想又加了一句。
“更深露重,你早点睡。”
池中月又看了他一会,微微点头,转身而去。
还真走了。
梁晨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乱糟糟的。
直到背后人笑:“怎么,不是想跑么?这么你侬我侬。”
梁晨不耐转身:“少废话,你想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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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刚过,小危就领喜娘进来,拉着梁晨洗漱更衣。
那喜袍与前一日池中月那件是一套,累累数层,穿来颇为复杂,加上梳头时梁晨的脖子一直梗着,费了近一个时辰才妥当。
梁晨全程黑着脸,却没有一句抱怨。
小危盯着他皱紧的眉头,一脸压抑不住的惊讶。
这人怎么突然脾气就好了?
喜娘拿掺了香油的水替梁晨顺好头发,扎上一条红色绸带。
又正了正他袍上的绣球,退后一步,满意地上下打量。“好了。”
“小哥这样子真是俊啊。”
小危笑眯眯地点头:“是,公子今日很精神。”
梁晨嘴抽,层缎叠锦下,拳头都要捏碎了。
忍,忍!前面都忍了,这时候发脾气功亏一篑。
喜娘做完活计,躬身告退。
梁晨瞄着仍立在屋里的小危,吸口气:“你先出去,我自个待会。”
小危点头,却是不动。
梁晨挑眉。“怎么还不走?”
小危看着他。“我想跟公子说两句话。”
脸上是难得的郑重。
梁晨没来由地心头一颤。“说什么?不是好话就别说了。”
小危笑笑,没像往常那样伶牙俐齿地反驳。“的确不是好话。”
秀眉轻蹙。“公子来历不明,其实小危本不愿让主人娶你。”
梁晨额角青筋乱爆。娶你妹!
小危无视他青化的脸色,继续道:“只是看主人这两日很高兴。”顿一顿,“是真的高兴,小危陪了主人十几年,从没见过他这般高兴。”
梁晨:“……”
小危低头一笑,再抬起时一脸郑重。
“主人性子单纯,还望公子日后莫要辜负他。”对着梁晨深深一鞠躬。
梁晨又惊又怒,本能侧□子,避开她这一礼。
小危立起身。“虽只两日,小危知道,公子是个好人。”
灿然一笑,也不等梁晨回答,转身出房。
梁晨呆了片刻,偏头看到镜中一身红彤彤的男子,打个寒战,一把抓起胸前的绣球,扔到床上。
————————————我是万能太奇兄————————————————
巳时初刻,摩星岭会客厅。
红纱绸,金流苏,处处喜意盎然。
正中央供桌上牌位林立,墙上是一副画,画中人衣带飘飘,珏然仙姿。
厅里上下人等都穿戴一新,虽然人数不多,个个笑逐颜开。
屋里一团喜气。
池中月立在供桌左首,面无表情。
朱红繁锦重绣喜服,束发金簪上偌大一粒珍珠,莹然泽润。
整个人美如神祗,让人不敢逼视。
他身边立着一个穿着赭色长袍的老者,白须过腰,仙风道骨。
忽闻知客一声唱号。“教主与九尊者驾到——”
池中月微微颔首。“迎。”
就见厅门外,十数人鱼贯而入。当先是个着墨绿劲袍的高个青年男子,鹰眸傲鼻,虽带着笑,掩不住一身桀骜之气。立在厅中,岳矗横岭。
“小月,你动作可够快。”
除了长须老者和池中月,厅里众人一齐跪地。“参见教主!”
池中月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池中月恭迎教主,谢教主拨冗观礼。”
那教主看他走近,似为他容光所摄,瞬间恍惚,继而笑道:“小月何必客气,你我情同手足,这样大喜事,我岂能缺席?”
伸手去托他胳膊,池中月不动声色先一步抬起。“如此,有心了。”
又转身退回原处。
教主的笑久久不散,凝在嘴边。
此时礼官一声长喝。“吉时到!”
锣鼓齐鸣里,两名丫鬟在前,打扮整齐的另一个新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虽早有准备,看清这新人身材样貌,刚到的客人脸上仍是变幻多端,惊诧后皆是不以为然。
只池中月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教主看着那丝笑,终于笑不出来了。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冲着厅外东南方鞠礼。
“二拜祖先!”
新人冲着供桌牌位虔诚行礼。
“新人对拜!”
池中月看着对面人,极认真地躬下了身子。
那表情太过虔诚,看得天理教主一双犀利的眼眯了起来。
池中月抬起头,发现对面那人已近在眼前,微一愣怔。
下一秒,却见那人突然咧嘴一笑,而胸下剧痛,有人持匕插入他腹。
池中月双眸倏然睁大,本能一掌挥去,快到那人心口,突又凝掌不发。
这一下惊变陡起,厅上众人皆是失色。
“主人!”一条粉色身影冲到池中月跟前,双掌击向行凶者。
正是小危。
“嘭——”的一声,那人反手一掌,将她击飞出去,小危喷出一口鲜血,立时毙命。
“啊——”厅上有少女尖叫,看得目瞪口呆的,还有躲在人群里的梁晨。
昨夜池中月去后,他与那人踩着铁链到了对面山头。
及后有人摸索他的脸面,在上面糊些凉而黏的东西,折腾了许久,等半干时候取走。
天快亮时,才被送回房间,等着梳洗打扮。
好容易挨完酷刑一样的上妆,门一关,就看到另一个梁晨走了出来。
“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换上,带上这个,去崖上五颗松树下,自有人送你下去。”
那人说着,扔给他一张薄薄的肉色物事。
梁晨接过。这泰半就是人皮面具,跟那人脸上带着的一样。
没一会儿就有人招呼行礼,假梁晨大喇喇地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梁晨很轻松就出到外面,果见崖头五颗松下站着一个人。
梁晨朝他走去,行到一半的时候,听到知客报“教主驾到——”,好奇回了下头,正看见走在最前面那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