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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他熟知的人生。
世上哪来什么爱情。
爱情即使是个婴儿,也早在襁褓中就被掐死或遗弃。
所以它纯洁无邪,可以象天使般裸/露着孱弱的下/体,并忽闪着金色的羽翅。
杨兴瘫软又无绪地抽着烟,想起跟岳胜一道坐火车去体检,车厢平稳地晃动着,对方的眼睛全程注视着自己,湿漉漉得,无法回避。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抄起了手机。
“你定个时间吧。”屏幕上的字在黑暗中逐字显示,映着他白渗渗的脸。
“一起去民政局。”
点了发送后,杨兴重重地扔掉了手机。
“爸。”
耳边好像有人这么熟稔地轻轻呼唤着。
双手深深插入发中的杨兴却很清楚,这不过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幻听而已。不奇怪,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把那个人那么用力地推了出去,也一定会因为反作用力,让自己深深堕入海底。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想,如此大家都走上了正轨。
象两个本不该交错的漩涡,又能重新绕着自己圈子,顺水而去,渐行渐远。
彼此孤立,状态永存。
这才是真正的热寂。
然后,严冬一夜而临。
作者有话要说:
☆、12
连续阴霾数周后,忽然放晴,阳光直射的快意久违而陌生。
杨兴逆着光从银行出来,外面温度很低,与此相反,手上轻飘飘的对账单反而滚烫。莫名其妙的汇款,已经是第二次打过来了。银行柜员查了下,说是房租。他自己还在缴房贷,再无他产,第一反应是搞错了,直到问清了汇款人的名字是王泽。
雪天不好打车,按照汇款地址摸过去委实有些周折,那是一个接近城郊新车站的空旷所在。地圈得很大,已建楼盘密集高耸,但大部分还是在建,人气并不旺。杨兴一路过来,被一程程的阿波罗地产广告牌轰炸着,心里反感透了。
Gallery在一个商住两用楼的一层,层高超过普通住宅楼,跨进去才知道是小跃层。门厅有一个通幽的玄关,进去后空间很大,吊顶做了滑轨,摄影作品一律悬空挂置,大大小小的架框,层层叠叠,设计感十足。
V兰陡然看见不速之客,也没有露出太惊讶的意思,很客气地面露微笑。
“我们见过一次,还记得吗?”
杨兴对他的印象只在电视上的记录片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不太喜欢这个看起来有些娘娘腔的家伙,也不多说,掏出对账单来直奔主题。
“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
V兰笑笑:“我也希望是自己搞错,那就节省开销了。”
杨兴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房子是非产权房,但是房主是岳胜,这是雷诺的爸爸为了奖励他特别赠予的,原来是一套样板。好吧,这房子其实很尴尬,卖不能卖,租不能租。因为雷诺住过,不吉利。可能我比较小人,我猜就是这个原因,雷总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V兰耸耸肩:“如果不是刚好有我这个冤大头,大概这房子就这么砸在岳胜手里了。”
杨兴想到V兰在影展上陈设的几乎是“雷诺”专展,倒也不奇怪为什么独他百无禁忌。更何况环顾四周,还有些影展上出现过的照片悬在空中。
垂框无风自动,斯人笑颜依旧。
“我缺个地方放照片,就从岳胜手里租了下来,租金很便宜,他要价也不高,唯一的条件就是,房租一半划给他妈,一半划给你。”
“荒谬!给我干嘛!”杨兴简直生气:“他自己上学不需要钱吗?”
“上学?”
“上什么学?”V兰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是说去法国的摄影学院进修了吗?”
V兰瞪大眼睛:“哈?我是跟他推荐过,原来他真的去了,怎么这么不声不响的。我说怎么回事,打手机都关机。”
杨兴忽然顿悟,内心闭锁的黑暗领地象陡然有了一线光明,一把抓住V兰:“你帮我到那个学校查查看,能联系到他不?”
V兰低头注视自己手臂,抬起眼来神色冷淡。
杨兴愣了愣,讪讪地松开了。
V兰从鼻子里嘿笑一声,走到电脑前,鼠标和键盘飞快地发出细微声响。杨兴情不自禁地屏息静气。过了一会儿,V兰沉吟着踱步过来,呼出一口长气。
“怎样?”
杨兴颇为紧张地盯着对方,一瞬间心跳擂鼓。
V兰挠了挠脖子,有些纳闷地笑起来:“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这么想联系到他。最想让他滚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杨兴哑口无言。
“你扔过他两次。一次是拍平面的时候,一次是影展前。你知道每次那个笨蛋被扔掉都会发神经去看夜海吗?两次。都是我把他弄回来的。嘿,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他妈的算不算我们俩的缘分啊!杨大夫。”V兰细长的眼角眯起来,虽然笑着,目光却凛冽。
杨兴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硬着头皮迎对着审视,慢慢想了起来。
“你是。。。。。。你是那次给岳胜拍广告的。。。。。。”
“就让岳胜在学校安心进修吧。”V兰笑得客气又甜蜜:“我会当你没来过这里。房租的钱你拿着,岳胜说是给你养老的,就算你用不着,也珍惜他的一片孝心吧。”说完伸出手掌,请的意思。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杨兴最后的幻想也冷却下来,再不多说什么,把对账单放在桌上。
“我不会要的,麻烦你告诉他。”
他低下头自我解嘲地笑笑:“他又不真的是我儿子,用不着给我养老。”本来还想叮嘱一些,“让他好好学习”之类的废话,又随即想到自己没这个资格和立场来叮嘱,也就做罢了。微微欠身,大步走到门口,手扶上了门把,又忽然顿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问:“你。。。。。。你有他的照片吗?”
V兰研究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当然。”
杨兴眼睁睁看着V兰在笔记本中翻找,然后打印机慢慢吐出了熟悉的脸孔。
A4大小的彩照,背景是哄笑着的人群,还不乏惊讶的表情。岳胜脸朝着一个方向,眼神专注又隐隐绝望。
他当然记得这个场景。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当众说出“我爱你”。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能再一次被子弹射中一般,甚至听到了心脏内皮肉绽裂的微响。数日前,在岳妈妈家被贸然袭击的隐伤,自以为已经慢慢痊愈了,现在又重新受创。
杨兴憋闷地有些喘不过气,只能略带祈求地看着V兰,希望他能动作利索地递过来,好让自己赶紧离开。
“别一副这样的表情”,V兰毫不掩饰厌恶地揉了揉鼻子:“只是给你看看而已。”
他把打好的照片倨傲地在杨兴眼前晃了晃,就三下两下地扯碎了。
“你们这些恐同的两面派真让人恶心。明明做着最伤害别人的举动,却还要摆出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脸。你家暴他的时候那狠劲儿呢?你抛弃他的时候不也绝得毫无余地吗?既然这样又何必惺惺作态地想联系他,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杨兴被支离破碎的纸屑刺激地勃然大怒。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恐同过!!!还有,我什么时候家暴过!!”
“不是刚才找照片,我都差点忘了呢,你要看证据吗?”
V兰冷笑着把笔记本拎了过来:“自己看吧。这是岳胜那天拍平面上妆时的照片。雷诺后来告诉我,你经常这样家暴他。下手狠吧?全是皮带抽的。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发现他是个同性恋才这样的吗?如果不是爱你,他怎么会一直忍着不说?”
“他早该跑掉就对了,你这个人渣!!”
那天下午,杨兴所在的医院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系统的医闹事件。老魏一听说出事了就赶紧打杨兴电话,响了好几次也没人接。他放心不下,打了辆车火速赶到。
被捅的医生是急诊室的,大厅的地面上还留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警察保安医生护士病患和家属,乱哄哄到处都是人。
老魏进了电梯再出来,差不多是尾随着血线而行,心里七上八下,直到看到杨兴才长出了一口气。
护士长正在亲自给他包扎手臂,心有余悸的表情,旁边扔了件带血的衣服。
老魏捡起来看看,袖子的布料暗红暗红的,扯了好大一个口子。
杨兴低头坐着,听到声响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就又耷拉着眼皮象是快睡着了。
老魏在他面前摆摆手,居然全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