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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秋笑道:“你是对的。人总有那么儿一点私心,不然就与木石无异了。任何伟大的感情都与私心有关,在雪白的原野上绝对生长不出百代相传的崇高。此谓之一阴一阳。”
古天峰赞道:“前辈的心胸真如空谷,我等不如远也,是啊,人若失去我,又何以有人。没有一点为我的考虑,就失去了起点,什么也谈不上了。”
桑凌云忽道:“那么有私心的人就不算坏了。”
古天峰说:“不可一概而论。那要看你有多少私心,是什么样的私心。刚才你因怕想到自己,那完全是不自觉的。这种感情来自遥远的深处,来自神秘的内心,无可厚非;若有意谋划,暗打算盘,那又另当别论了。”
桑凌云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贺子秋一向以为自己思维敏捷,善于辩说,见古天峰也能说会道,不由有些不乐。这小子也不傻,不能让他在丫头面前摇唇鼓舌了。他要独自给桑凌云一个雄辩家的印象,他觉得这是很美的事;若让她感到别人也善讲,那他的形象一定不会光辉起来。
他扭着扫了一眼白莲教徒,说:“老夫还有事,你们也许快些离开这里好些。”
古天峰道:“我们马上到别的地方去。”
贺子秋“嗯”了一声,扭头就走。桑凌云急忙追上去。“你又改变主意了?”她问。
“在这里你不害怕吗?”贺子秋说,“到了晚上,也许有小鬼哭叫呢。”
桑凌云被他说得一颤,问:“那我们去哪里?”
“一个神秘的地方,很美的。”
桑凌云不由感到一种怕意,机灵打了一个冷战。神秘的地方,对自己是福还是祸呢?
贺子秋似乎猜透了她的心事,笑问:“丫头,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她说了谎。
“不老实了。”贺子秋说,“你一定在想那个神秘的地方。人对神秘的所在都抱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女孩子,更是如此。你还会想那地方对你是否有害,真的那么美吗。”
桑凌云顽皮地笑了:“我若否认这些,你能用什么证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呢?”
贺子秋笑道:“办法还是有的,只要我说你是一个好姑娘,以你的人格担保,你没有撒谎,你会改变主意的。”
桑凌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确是会改变主意的。你怎么会想起这样的办法?”
贺子秋笑了:“我的眼力不错,因为你是一个诚实的姑娘,不想背一个说谎的包袱。”
桑凌云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贺子秋说:“我老了,走的路多。你慢慢也会知道许多东西的,要细心哪。”
桑凌云不吱声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幼稚,人说姜是老的辣,这话真对,年纪轻毕竟不行。她忽儿想到吴畅,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也许天下事不可一律,年纪轻未必不能厉害。她歪头笑道:“人到老时才功夫纯吗!”
贺子秋不知她脑袋里又想了些什么,随口说道:“人老经验多,功夫也开始清纯。”
“年轻人的功夫就一定不纯、不高吗?”
贺子秋淡然一笑:“你又耍小心眼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高功夫就不是低功夫,年老也有混蛋的。不过一般来讲,修到自然功方成。这需要时间,不是你所希望的短时间,而是数十载光阴,小伙子的身上是不可能有数十载岁月的,你说对吧?”
桑凌云点了一下头,说:“可小伙子当中也有厉害的呀,那他们是怎么成功的?”
贺子秋叹了一声说:“有两种途径可以速成,一是顿悟得道,没练过几天武功的人,若大彻大悟,十天半月之内也可成大师。不过这种顿悟不是指脑袋想明白了什么,而是‘整个身体’想明白了什么,这很难,非有大智慧不可;二是因缘得道,出于某种偶然,得天之机,窃天之巧,采天地灵华,成就自然之躯,功成于天下,但机会难得,亦不易求。”
桑凌云面带笑容连连点头,似乎领悟了什么,忽道:“用‘整个身体’去想指的什么呢?”
贺子秋说:“这是说要身体与思想协调,不协调就不能因想而动,由之发功。”
桑凌云不言语了,内心深处不由渴望自己能走上某种捷径。令人神往的世界啊!
贺子秋轻轻一笑,安详而平静。天下欲得道者何其多,而得道者又何其少,多么奇怪!
许多东西是可得而不可求的,索亦枉然。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断魂桥”上。小桥很窄,连着两座高耸的石壁,凌空在云雾中,人在桥上行,犹如仙人飞渡。
桑凌云欲过,贺子秋笑道:“你有买路钱吗?”
桑凌云不解其意:“又没人劫路,干吗要买路钱呢?”
贺子秋说:“人传这座桥很灵,若不给买路钱,它会自动翻桥的,把人掀入深渊底。”
桑凌云笑了:“它不是人,给它钱它也不知道呀,何况它也没法儿接钱。”
贺子秋摇了摇头,挺认真的:“只要投入桥的深渊,就算它收了钱,过桥就没事了。”
桑凌云道:“真是座强盗桥,难道连你也不敢过吗?”
贺子秋叹了一声:“没钱谁也过不去,这是很无奈的。神秘的力量是没人能战胜的。”
桑凌云见贺子秋如此严肃,不由头皮发麻。这是什么事呢,连小桥都作怪。她看了一眼狭长的石桥,又瞧了一下桥两边深不见底的深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冲动,真想拼命去冲一下,人难道要被座石桥难住?
贺子秋背手而立,目视云山,一副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在断魂桥上,他仿佛成了一段石头,老实起来,冷漠起来。
桑凌云有些急了:“我们还过不过呀?”
“有买路钱吗?”他的声音忽儿变冷。
桑凌云心中一惊,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欲断魂吗?她放松了一下身体,说:“没有钱。活人受死桥的勒索,好没道理。”
“那就不能过。”贺子秋干脆地说,“等有了钱再过不迟。”桑凌云有些生气了,说:“钱是不可能等来的。我这就过,看它能把我翻下去。”
贺子秋说:“你想找死我管不着,不过我可以替你收尸,不会让野狗吃了你的,那样魂儿连地方去也没有了。”
桑凌云被他说得打了个寒战,手指有些发冷。她向下看了一会,发现桥底有股乌气漫漫,她不由呆了,眼里有些迷茫。
过了一会,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要过了,看它能把我怎样。”抬脚就走。
贺子秋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起来,欲言又止。
桑凌云怀着七上八下的心走了十几步,没有感到什么异样,胆子顿时壮了,挺胸昂首快走几步,至了小桥的中央。
忽地,一股阴风一吹,她的脚顿时发凉,她哆嚏了一下,忽觉有双手伸向了她的腿,她转身欲回,那双看不见的手猛地一拽她的左脚,她大叫了一声,仰身八叉地摔下深渊去,仿佛天上的鸟被飞弹击中一样,毫无招法。
贺子秋眼里顿现惊俱之光,摇头叹气……
第十四章 阴风阵阵陷迷雾
一朵白云飘,古路悄悄,长发入深秋,描不了,心中有恨秋波浅,拳拳心,似水庸清。
常娴离开中律门才两三天,她已把中律门给忘了。那不是个好地方,我永远不再回去。
这么无拘无束在江湖上飘,多妙。她眼里有时也许有忧伤,但很快就消失了。她开始学会依靠自己,没有别人在一旁,她一样能快乐,她需要这种快乐。
她眼里有时也有泪,但很快就干了。她的泪水从一开始就很轻,如风似云。她不想把自己栓在某种东西上,左右不得随意,她做到了。
她有时会想起父亲,但也一闪而过;有时她会发呆,却不知要干什么。
但她快乐的时候总是多的,她的眼睛更亮。
由北向南一路走下来,她到了一处村庄。
这座村子煞是荒凉,挺大的轮廓仅有十几户人家,多半是残垣断墙。荒草片片块块,无人问津。整个村子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常娴在村头站了一会,风儿吹起她的头发。她静看了一会儿村庄,轻飘飘走到一家门前。她不知如何叫门,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哨”,她敲起了门。
没有回声。院内似乎没有人在。
她又敲了几下,院内仍不见动静。她轻叹了一口气,移步西去。走了约有十丈,她又敲响了另一户家门。奇怪,也没有人开门。
这让她迷惑不解,明明是户人家,怎么没有人呢?她一连敲了十几家门,几乎把全村的门敲遍了,也没有人应。
这让她有些惊心,难道这是座死庄子?
但见夕阳西下,残红抹了村头,她有些急了,不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