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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过一点头看著他那张比怨鬼更鬼气的脸,我也轻轻地回道:「我不干,我有更好的办法,他不值得搭上我的命。」轻笑两声:「我不是你,拿自己折磨别人,我要好好活著,高兴地活著看他痛苦,这样才解我心头之恨,不,还不能解,生不如死算什麽?我让他活在地狱还怀疑有比地狱更恐怖的地方让他去。」
吴起然也笑了起来,拿著药往我嘴里塞:「你比我狠。」
他抱住我往房间里走,我眯著眼,恍惚:「起然,你说,我们这样要强,幸或不幸?」
他半闭了眼,游魂一样走进我房间放我在床上,关上门前,黑暗里他回过头:「不管幸或不幸,这都是我们要的。」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沈入黑洞,有条苏醒的毒蛇在我心底游窜,是啊,幸与不幸,都是我们要的。
四
我开门要倒车上班,外面停著的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我咬牙冷笑,开了门,淡然站立,看著他走过来,竟还是前晚那身衣服,青茬在嘴边生长,血红的眼睛,从未见过的落魄。
吴起然告诉我,他一直都在外面。这真好,他愧疚是吗?
「还好吗?」声音沙哑。
我静静看著他,悲哀地笑:「叫我怎麽原谅你?」
他掐住我的手:「就一次,就再给一次机会。」
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他的手,摇著头:「怎麽给?」在你那样侮辱我之後,怎麽给?
「我知道,」他闭了眼再睁开:「我妈撒了谎,可是,她是我妈,我怎麽怪她?她拼了命生我下来,我最怕她的心脏出毛病,你却……」
他颤了音,停了一下恢复正常:「我昏了头,他们全都算计我,连我妈都掺了一脚,我看不明白,犯了错,我承认。」他静静深沈地看著我:「可我不会再犯。」
是啊,你妈都骗你,你怎麽看得清?你妈心脏不好是我最惹不得的禁忌?可我的心脏都给你妈弄坏了,不,弄坏的可不止心脏,所以一切我要自认倒楣?
李越天,我都打算原谅你们了……可你要再纠缠,何苦?这不是自动送上门让我索你们李家欠我的债吗?
看了表,时间快到了,早上有个会,一定要参加:「我赶去上班,再说吧。」我无可无不可的说。
「我送你。」他拉了我的手,坚定地要我上他的车,把我塞了进去。
可笑,把我当以前那样哄?
「吃饭了吗?」修长的手指利落地转著方向盘,问我。
「吃了,起然做的。」我淡淡的回答。
他沈默,停下车子在车道旁边:「让他离开。」
狂傲的人,竟然连说让我和他分手都不愿?那样笃定我还爱他吗?看来我爱他至深的过往竟然从不曾在他心里褪去,我总是为他退让,更改我的原则,所以拿定了我会原谅他才这样胡作非为?
真是……让我说他错得离谱的机会都不给,教我找什麽理由放过他?
「不,他爱我。」我拒绝。
「我也爱你,比谁都爱。」他说著。
我沈默,淡淡开口说:「我上班要迟到了。」
车子继续跑动,一路都默然,下车时他握住我的手腕,沈声说:「给我次机会。」
我还是摇头:「不。」吊著你,我要一刀一刀刺伤你,速度没那麽快,但我愿意等。
快走到地下室电梯门口,他在背後说:「昨晚,对不起。」
我僵了身体,停住按电梯的手,故意的。
他在说:「我只是想把你抱在我怀里,让我知道你还是我的。」
我没有回头,手却放下。
他说:「我嫉妒。」
不能回头,头抵住电梯门,痛苦兼煎熬。
「对不起,我爱你。」车子微微启动,向外开去,那句「我爱你」还在空中飘动,带著那人的势在必得的气息。
我抬起头,笑著按电梯。
小时候我挺喜欢一只小狗,餐桌上了有肉骨头之类的全给它,替它洗澡,共睡一个床,屎湿了床单也不气恼,怎麽看都觉得可爱。
我外公皱著眉说,没你这样宠的,会无法无天。但因我好不容易这麽喜欢一个东西,也就容忍我养著。
後来我拿骨头逗它玩,这小祖宗果真以为爬上我头了,咬了我一口。我被带去医院打针,临走前还是要外公留著它,我喜欢它,犯次错误无所谓。
回来照样宠著它,外公在旁喝著茶,戴著老花眼镜看了我们玩闹半晌,对我说:「它只是畜牲。」
我看著外公,摸著怀里的小狗,它对我而言,不是畜牲,它是我的玩伴,或者夥伴。
外公真真正正皱起眉,斥道:「没出息的家夥,就算是人也是不知好歹的多,何况是畜牲,敢咬你一次就有第二次,犯得著吗你。」
我抱著小狗走了开,不信,我拿真心对它,全心全意为它好,不至於落得第二次的下场。
没多久,这平时通灵的小东西第二次因为骨头咬了我,我叫一个熟识的屠夫捉了它走,对外公说:「死了也好,怎麽养都养不熟。」
有点伤心,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世事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我这人爸妈从小不在身边,爷奶去世早,外公也是冷冷淡淡的人,拿一腔子热心给有忠诚美名的狗类却被反噬一口,无奈之余只好嘻笑度日,日子久了觉得无牵无挂的也痛快,对一切就更加不上心了。
後来遇上李越天,逃避纠缠好一阵子终於在一起,那颗被年月冷却下来的心又火烫得自己摸著都觉得热,什麽东西为了他都愿意退让,见不得也容不得他为难。
退来退去退到无路可退,退到绝境还是不想为难他,可是,他咬了第一口还要再咬第二口,咬得还挺欢乐,教我怎能……不给他个结果?
在医院时,有一次一个女病人因丈夫外遇,自杀未果又从楼下跳下去自杀,跟吴起然调笑般谈起感情,我感叹说:「毕竟以前相爱过,何必用死亡惩罚对方。」
吴起然在楼顶上翘著二郎腿坐在他哥给他送给来的摇椅上冷笑:「如果不用死亡,那只能说明有更好的报复方式。」
我一脸何苦如此,放过对方也就放过自己的神情,叹气:「何必呢……」
吴起然却狂笑了起来,手指著我:「假仁假义……」
想想,他说得对,我确实假仁假义,底线之上,云淡风轻,底线之下,恶魔横生。不过,狗急了都跳墙咬人了,何况是我这个从不自诩良善之人?
这天下班得很晚,去地下室开车时,银色Benz旁站著一个人。
我冷淡地看著他:「什麽时候时间这麽多了?」
带刺的话并未惹怒他,他拉开了车门,等著我上车。
我站在原地不动,像是恼怒於他的「情人」。
他迟疑,最终微叹了口气,走了过来,面对著我:「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脚。」
「小唯,」他抱住了我,在我颈间抽了抽鼻子,「我有好久没好好睡过了。」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却也浅显易懂,这人,在用「情」给我下圈套呢。
我不傻,僵直了身任他抱著不动,良久他未动,只是在那蹭啊蹭的,间或还带著满足的叹息。
瞧他这招蛊惑人心的?本是致命的男人,这时候再带点男人刚强之下淡淡的示弱,要命了,怕是再硬的纲铁也会成绕指柔。
可是,你遇上了我,幸或不幸?
於是,我怜悯了,回抱住他,叹了口气,他抱得更紧,嘴放肆了起来,吻上了我的脸。
在他吻上我嘴时,我拦住他:「我没有原谅你。」
他笑了,覆上我的嘴,「我却爱你。」话语消失在嘴唇舌头相缠之间。
送我回去,却送到了他的住处,看著那在大厦间的豪华公寓,我不进门,对著他冷笑:「金屋藏娇,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李越天眉一扬,抽回门卡,一脚踢开门,手驳住我後颈往空气一扬:「别小心眼,我跟温森分手了。」
眉间没有了初时看到的晦暗,想必心情轻松了,连跟温森分手这种事都可以说得轻巧。
他在浴室里洗澡,我站在高楼,看著底下的灯光蝼蚁,微微的笑,游戏开始了,不是吗?
躺著一张床的两个人,往往是亲密关系,而在这世上,大抵却是同床异梦。
床再大,困住两个人,也困不住心。
他抱住我,吻著吻著安静了,他说,他好久没好好睡;我相信,更或者,他说他爱我,这我也信。
但这些,改变不了什麽,就像唱作俱佳的戏子,明知道自己唱到最後那一幕是兔死狐悲免不了,中间的欣喜明媚也是要演绎得欢欣鼓舞的。
这一夜他睡得安稳,我却心思百转,算计著一切,半夜也睡了过去,没什麽好担扰的,这世上折磨人的手段太多,对他,我恰好知道最毒最狠的。
早上他要送我,我说不去公司,要回家。
他换衬衫的动作停下来,反过身来看我,沈默的眼睛直盯盯地看著我。
吴起然在他心里不足为胁,却也是根细针,他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