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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漠拿著矿泉水回来时,便看见苏情蹲在宠物商店门口逗弄笼中的松狮幼犬,脸上带著从未见过的温柔而满足的笑意。因低垂著头而微曲的颈背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有种盎惑人心般的脆弱美感。
“怎麽,想养一只?”
苏情闻声抬头,眼睛因迎面的光线而微眯。面前人逆著光的身影深深映入眼底,因半蹲而靠近的身体此刻离他是那样的近,连肺里都似乎溢满了对方热热的气息。看著黎漠脸上细小的汗珠顺著脸颊滚落,流过下颔和喉间,隐入T恤的衣领之中,苏情竟觉得有种出奇的性感。
摸了摸莫名发热的耳尖,苏情别扭的转过头,觉得喉间有点干涩。
“喜欢就买啊。”
“我哪有多余的钱来养活它!”苏情斥了一声,嘴唇紧抿著,却是明显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宠物商店的老板还在一旁不停解释说,这幼犬可以吃饭食,不用费钱买狗粮。黎漠瞄了一眼嘴上说不想买,可又表情不舍泄露了内心真实情绪的苏情,也不知怎麽想的,掏钱买下了那只血统并不纯正的松狮往他怀里便是一塞。
“送你。”
苏情有些惊讶,顺了顺怀中小狗柔软的白毛,愣愣地看著黎漠转过身在一堆宠物用品中挑挑捡捡,感受著怀中小狗热热的体温,苏情心中那一道重重封锁的心门似乎被敲响,发出一声咯吱的声响。
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苏情露出一抹暖意的微笑。
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呢。
第五章
天气开始慢慢地凉爽下来,明明挺舒服的天气,苏情却病倒了。
几年积累下来的辛劳和病痛仿佛在这一瞬间如大山般压来,一下子便将他压垮。以前,为了赚取足够的钱来维持生活,忙到很晚亦或者身兼数份工作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白天又要上课,几年来,似乎没有几天是空闲而轻松的。上了大学後,学校减免了学费,让他感觉轻松了许多,可没想到忙惯了的身体还真是清闲不得,一闲下来,以前被忽略和强压下的隐患便轻易将他给击倒。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体温肯定高得吓人。苏情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又捂紧了被子。幸好今天没有课,不然现在他这状况可支撑不下去。不过是发烧,捂著出一出汗应该就会好了吧。
苏情心里侥幸的想著,可身体上的高热却越发让意识朦胧起来,感觉脑海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就像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屏幕,布满了不停闪烁的细碎雪花点。
迷蒙间,似乎听见了什麽声音,好像,是黎漠?
在被窝被掀开的一刹那,苏情的意识终於支撑不住的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梦境之中……身上还带著因高烧而灼热的温度。
…… ……
他知道他在做梦。因为,面前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似乎是又回到了过去。曾经无忧的童年,慈爱温柔的父母。一幅幅欢声笑语的画面从朦胧的视野中闪过,快到令人抓不住。
但所谓的快乐,总是那麽短暂的。
一片血泊中父亲一动不动的躯体,富家公子颐指气使的跋扈嘴脸,路人脸上那怜悯却又冷漠的神色……
红色充斥了整个脑海,要将人刺瞎般的浓烈。
他是罪人吧。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乱跑,父亲又怎会因为为推开他而被撞倒呢?如果不是因为他,那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母亲,也就不会离开得这麽早……梦境中的苏情歪了歪脑袋,思考,母亲是不是恨著他的,不然,为什麽她会丢下他而独自离开呢?
无声的杂乱画面转眼间消失了,记忆似乎又转到了母亲离去的那个下雨天……
已经冰冷了的身体了无生息的躺著,地上空著的安眠药瓶像是在咧开嘴嘲讽地笑,冰冷而刺骨。房间的阴影之中,仿佛有无数张惨白而扭曲了的脸,朝他扑来。他们在嘲笑、在指责。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苏情颤抖著抱著头蹲下,脸深深地埋进膝间,他不想听见他们说话,这不是他的错。
早上去学校之前,不是还温柔地嘱咐他路上要小心的吗?不是还微笑著拥抱了他的吗?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为什麽这麽残忍的扔下他一个人……
他们不是一直爱著他的吗?
为什麽?……
…… ……
黑白的梦境之外,躺在病床上的苏情脸颊上带著不正常的红晕,呼吸短而急促,双手也攥的紧紧的,指关节苍白而僵硬。
黎漠看著面露痛苦之色双目紧闭的苏情,伸出麽指抹去了他脸上蜿蜒的泪痕,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般,窒息而泛著一丝丝的抽痛。
他爬上病床,将身体紧绷的苏情轻柔的搂进怀里,让他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侧,另一只手温柔坚定的抚摸著他僵直的脊背,带著令人心安的安抚意味。
“苏情,有我在,不要怕……有我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安心的气息,苏情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紧皱的眉头也松开来,带著孤注一掷般的期望和决绝。
初次见他时,他似乎是因头痛扶著床柱,脸上带著一丝恼怒和苍白。扶住他时,他脸上的神情是惊讶而茫然的,乌黑的眸子中似乎有一抹水光,盈盈的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影影烁烁。
之後相处久了才知道,原来他也会耍小性子,那睥睨的姿态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红桃皇後一般,高傲,带著不可一世的味道。可为什麽还是会觉得,其实,他还是很脆弱。而那如同刺蝟一般保护自我的姿态,是那样地令人心疼……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他法律系的辩论赛提前结束而回来了的话,他恐怕连脑子都会烧坏。那种看到他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心悸感觉,现在还历历在目,那一瞬间,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
黎漠紧了紧环抱著苏情的胳膊,看著他因药物而沈沈睡著的安静睡脸,心里不由地轻轻塌陷了一小块,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萧瑟的秋风带著凉意吹得纯白的窗纱肆意飞舞。天气,会越发的寒冷了……
第六章
苏情醒来时,看见面前一张熟悉的英挺面孔,大脑在那一瞬间是有些短路的。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悲伤的梦……
梦境里,过往的记忆在不断的重现,破碎,而他在那无尽的灰暗当中徘徊著,怎麽也走不出那片沈重而绝望的伤痛,他感到很疲累。但是在差点就要放弃的那一刹那,他却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令人安心,和沈迷……
“嗯,已经退烧了。”
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伸出带著一丝凉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苏情刚退烧的脑袋有些混沌。
“想吃点什麽吗?”
“你怎麽……?”苏情至今仍未缓过劲来。
“哟,你还好意思说啊。”黎漠板起脸一张俊脸。“在宿舍里烧的神志不清,要不是我回来了,你还想一个人在那儿孤独赴死是吧!这麽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生病要上医院!你以为你是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顽强是吧!你就是想让人操心是吧!“
看著黎漠板著脸教训自己的样子,苏情的心如一波被扰乱的池水,微微的波纹不可抑止的扩散开来。
“我好饿……”
一声如撒娇般的示弱,成功让絮絮叨叨的黎漠闭了嘴。
“你等会,我去给你买粥,你刚退烧,得喝清淡点儿的。”
看著黎漠无奈地推门出去的背影,身上的衣服似乎有点儿皱。他,应该是照顾了自己一晚上吧。苏情扯起被子遮了遮有点发烫的脸,心里有些高兴。
回到学校,对於同学们和老师的嘘寒问暖,苏情一笑带过。只是想起那时黎漠在病床前端茶送水且被自己呼来喝去的样子,心里便不禁觉得好笑。
从医院回来後,虽然病是好了,但是身体虚的很严重,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像身体里的活力都被掏空了一样。医生说,得好好养著,黎漠听了便真将他当林妹妹般养著,还总是从家里带来一罐罐据说是补身体的汤,硬逼著他全部都喝下去,也不管是不是会撑著。
每次,喝下那暖暖的汤时,便会感觉到有细腻的暖流流经四肢百骸一般,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因为许久不曾感受温暖,才会向往温暖,才会想要把它紧紧藏入怀里,贪婪的,自私的,只属於自己一个人的。苏情只知道,他还想要更多……
“哪,你家狗可想念你的紧呢,赶紧安抚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