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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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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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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烟,可以度过半个寂寞夜晚——如果这个夜晚恰巧还有一轮红月亮,那么,真是又风情又旖旎又凄凉的。或者,因为思起故人,掉下一两滴眼泪,染了今年的新衣。刚好是春天,我买了米粉色的宽大衬衣,整个人看着非常颓散,一包烟抽完了,烟头扔得一地都是。散乱的,我的高跟鞋也无奈地东一只西一只。我知道,自己中过毒,上过瘾,到最后我才终于明白,我只是在和自己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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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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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我是个自恋的人。非常自恋。
所以,出的所有书,没有找过人代序,再了解我的人,不如我自己了解我自己。
不了解我的痴我的狂,不了解我原本有一颗素色的心,不了解我喜欢那种美得蚀骨的东西。不了解我一个人背着包云游四方,西藏、敦煌、江南小镇、徽州……
我知道,我只向往这世间一点点的好,我便是那尘埃里的花,可以开得芬芳。
我叫自己花痴。
一个迷恋爱情的女子,是可以叫花痴的。
第一次听说花痴这个词,是看梅艳芳和张国荣的《胭脂扣》,十二少叫如花,花痴。其实,是爱极了的表现。那张碟,我看过一百遍以上,每次看都要哭,我知道,什么时候我不再哭了,就不再是花痴了。
写《无爱不欢》,只因为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谁没有自己相思又相思的春闺梦里人?人,可能一生不能遭遇生生死死的爱情,可是,不会有人不向往爱情,而那让人心碎的境界便是这两句诗了。
冷涔涔,魂断我还知。
我知不曾忘记,前世来世,一定有那么个人在等待你,或早或晚,遇到了,相爱了,欢喜了,忧伤了,纠缠了……有过的爱情,他给的最美。
写到最后才知道,恨或者怨,也是爱情。
怕的是云淡风清,听到几年不联系的旧人,忽一日打电话来,你忽然问:谁?请问你是谁?连从前最熟悉的声音都疏离了,这才知道,也许爱的,只是自己的青葱岁月。
青葱岁月谁不爱?大段大段无用而多情的光阴。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最美的一张图案在白纸上出现,我是那淡淡的青,晕染了时光,回过头再看,那么美,那么忧伤,那么破碎。
而做花痴的女子,大抵愿意和爱情做一场战争,没完没了。死皮赖脸,撕破了脸还是问,爱吗?爱吗?这问里,是多么清凉而可爱。
我读《金瓶梅》,对里面的人物悲欢最迷恋。觉得里面的女子好不花痴。有一天,我突然想我最似里面哪个女子。这个想法让我悲凉,反正都是悲情的,虽然结果都不太好,但我最想做的居然是李瓶儿。
西门庆和李瓶儿,最有夫妻的纠缠。瓶儿死时,西门庆放声而哭,拉着她的手,好不缠绵。如果那时有人拉我的手唱,“比目鱼,水中荡,逍遥自在自成双……鱼儿不知离别哭,人到离时痛断肠!”我想,那一定是最花痴最动情的离别。
其实花痴就是一个瘾。
就是对爱情上了瘾。所以,取悦于他,每天想穿什么衣服,换什么发型,照镜子时顾影自怜,他喜欢吗?好像镜子是他。
慢慢成了临水照花人,孤注一掷,知道是病态,可是无力自拔,这种病容易上瘾,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必然艳光四射,好像是明星一样。回到家,她懒散在床上,不洗脸不梳头。
后来我明白那些想戒掉什么东西的人的心理,比如戒烟戒毒,大概也不是多难,那是个心瘾问题。
爱过去后,用烟来衡量时间了,一支烟,是看半本杂志的时间。
两支烟,是听一段戏的时间。
三支烟,是看完一个无聊小品的时间。
……
一包烟,可以度过半个寂寞夜晚——如果这个夜晚恰巧还有一轮红月亮,那么,真是又风情又旖旎又凄凉的。或者,因为思起故人,掉下一两滴眼泪,染了今年的新衣。刚好是春天,我买了米粉色的宽大衬衣,整个人看着非常颓散,一包烟抽完了,烟头扔得一地都是。散乱的,我的高跟鞋也无奈地东一只西一只。我知道,自己中过毒,上过瘾,到最后我才终于明白,我只是在和自己交战。
天亮了,我睡了。
天亮了,请不要叫醒花痴。
2006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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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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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六年春天,我从梦中醒来。
我揉了揉眼,努力地想这是在哪里。五分钟后我想起来,这是在巴黎,从前在国内,即使刚刚醒来,我也搞得清是在苏州、上海、北京、重庆还是在广州,但来到法国以后,我总是努力地想,以至于我怀疑自己神经出了问题。
我还常常会梦到顾卫北,几乎每天都梦到,我总是惊讶又狂喜地问:“你不是死了吗?你没有死吗?”我梦到他拉着我的手到处乱跑,还是如从前一样恩恩爱爱。结果我醒来以后发现这根本是个梦。
这让我绝望透顶,泪湿春衫透。
而在我身边的男子是一年前在北京后海的酒吧里认识的,他有着与顾卫北一样清秀薄凉的面孔,我们在那间叫做“蓝莲花”的酒吧里喝到快天亮。天亮之后他说,林小白,和我回巴黎吧。
好,我说。
一个字,决定了我的情感去向。
曾经,我和顾卫北近乎十年的纠缠,以为爱到了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分手,然后留下我一个人在人世间想念他。爱是什么?很小的时候我以为爱就是爱,但现在我知道,爱里面一定夹缠着恨与抱怨,还有各种各样的五味杂陈。我一直以为我会恨顾卫北,但来巴黎一年后我在这个美好的清晨里醒来,闻到院子里的花香和鸟叫时,我突然间泪流满面。
因为我发现我还是那么爱他,这个男人,注定与我一生相随,如影随形。
当然,我也常常梦到戴晓蕾和周芬娜,她们轮流出现在我梦中,我常常梦到我们还在苏州的那条艳粉街上玩,周芬娜教我们唱昆曲,咿咿呀呀,没完没了,这让我有一天和丹尼去看昆曲时泪水潸然,丹尼问我,这个故事很动人吗?
那天演的是《牡丹亭》,我含着眼泪笑着说,非常动人。
那是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听的曲子。
而一切的一切,从十六岁就已经注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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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不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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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就图书馆的管理员吧,或者放电影的,我喜欢看书看电影,《画皮》我看了十遍了,可依然想看,我要变那个女鬼。
我、戴晓蕾和周芬娜是苏州艳粉街上的女孩子。
艳粉街是我一直想离开的地方。从我知道这里曾经是一条青楼街时我就想离开了,那时我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一点胸没有,瘦而干,周芬娜说我,怎么还不来例假啊,我跟你似的早就来了。
周芬娜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我们是艳粉街的邻居,她总是说我,小破孩,你看看你跟个男生一样。
当然也有她特别崇拜的人,那个人就是戴晓蕾。戴晓蕾的父亲是个军官,母亲也是军官,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这很近,那里的驻军让我和周芬娜充满了羡慕,我们曾说过长大要去当女兵,那一定是件很神气的事情。而周芬娜的母亲是一个昆曲团的演员,在一九九一年,昆曲演员已经没落到和当街讨饭的差不多了。她的父亲是一个印刷厂的工人,周芬娜从很小就会哼哼昆曲,调子婉转,婀娜动人。她说她妈最大的理想就是演一次《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当然,演柳梦梅的得是那个男人。我知道那个男人,他每次都要路过我家门口去周芬娜家。
那是艳粉街不言而喻的秘密,周芬娜总是为此感觉到低人一等。她常常会偷偷地说她妈妈,贱人!
她非常羡慕戴晓蕾有这样一个家庭,甚至羡慕得有点流口水,我的父母不过是苏州中学的教师,拿微薄的薪水,养着我和弟弟。所以每次当戴晓蕾穿着父亲给她买的新裙子出现时,周芬娜就艳羡地说,啧啧,看看人家,这下不知又收到多少情书。
我说周芬娜你真流氓,你就知道说这个。在我印象中周芬娜真的很流氓,她说自己特别喜欢一个叫马军的男人,人高马大的,特别帅。周芬娜说,我真想给马军生个孩子,我一看他就有这种冲动。这让我十分看不起她,她才真是又流氓又贱。
看看人家戴晓蕾。和白天鹅一样,从来不和男生说话。而且戴晓蕾从小在少年宫学画,十二三岁就得过什么大奖,戴晓蕾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女画家,和那个潘玉良一样,留学法国,万古留名。那时许多男生在艳粉街的路灯下等着她,戴晓蕾长得确实好看,要哪有哪,周芬娜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