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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华裔男孩喃喃道,“这是个尸体陈列厅,就在教堂底下!”他把头求助似的转向探员,“这正常吗,里奥?我是听说过,欧洲有些天主教堂或是修道会,曾经建立地下墓穴存放防腐处理过的干尸,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一种敬意,可是,这种风俗好像已经废除好久了,对吧?”
里奥点头道:“已经取消一个世纪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些尸体看起来完好无缺,像是制成没多久……”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钻进大脑,这使得他俊美的脸庞几乎扭曲了,他艰难地说道:“如果这些孩子的尸体,并非在自然死亡后才被制作成标本……”
李毕青从眼中放出一道凄厉的光。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呕吐出来,随即用拳头堵住了嘴,“天哪……天哪……”他语无伦次地呻吟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联邦探员惊怒交加,“那个所谓的神父,根本就是一个变态至极的连环杀人犯!”
两个人深深呼吸着,仿佛这地下大厅忽然间变得氧气稀薄,那些玻璃罩子似乎连他们也一起套了进去。
“……他应该,有个制作间之类的。”李毕青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了另一道门。
门并没有上锁,他们拧开门把走进去。里面空间依然庞大,却放满了各种物件:整整齐齐的药品架,宽敞的金属桌,摆放着各种试管、玻璃瓶、酒精灯的操作台……墙壁上还有一排不明用途的巨型陶瓷管。
“酒精、水杨酸、甘油、锌盐……”李毕青浏览着药瓶上贴的标签,“这些是干嘛用的?福尔马林……”他恍然道:“他用这些药物来自制防腐剂!”
联邦探员费力打开了一根陶瓷管的外壳,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倒吸了口冷气!那是一具六七岁左右的孩童尸体,两手交握放在胸前摆出一副祈祷的姿势,眉目宛然仿佛陷入沉睡。“酒精的味道……他利用这种管道和酒精来进行干燥处理,使尸体脱水变干,最终木乃伊化!”
“可是,那些孩子们看起来不像干尸啊……”
“我记得那位尸体保存专家曾经介绍过,甘油能防止尸体过度干燥,水杨酸抑制真菌生长,还有锌盐,锌盐使尸体硬化,所以那些尸体能像雕像一般立在真空玻璃柜里……”
“……我真心希望神父也只是个擅长防腐技术的尸体保存专家。”李毕青无法忍受地将视线从幼小的尸体上挪开。他的眼中有一种深沉而压抑的怒火在燃烧。
黑发探员重新盖好管道,沉声说:“我们需要进一步取证,调查这些孩子的身份。如果他们都是柏亦思神父在任的这二十多年间被教堂福利院收养过的,死因应该不难查……”
“神父怎么办,要逮捕他吗?”
“不,现在我们要先离开这里,把钥匙还回原位,先不要打草惊蛇。我需要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那些孩子在躺上这张金属桌前还是活的,否则就只能以亵渎尸体罪起诉他。”里奥强忍怒火说道。
华裔男孩看起来很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得同意。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制作间时,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先生们,不经允许擅闯他人房间、偷取物品,可不是件合理合法的事,对吧?”身披黑袍的神父站在门外,脸上露出一种在布道时受到无礼之徒打扰般的不悦神情。
“前提是那个人不是被警方调查的杀人嫌疑犯!”联邦探员从肋下抽出手枪,冷冷道, “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早有警觉,没有吸入异氟烷吗?”
“异氟烷?”柏亦思神父反而有些讶然,“你的意思是说,之前你们潜入我的寝室,对我下了麻醉药?难怪我醒来时发现脖子上的钥匙不见了……很遗憾没让你们如愿,我天生对麻醉类药物的敏感性很低,你们要是想让我多昏迷一阵子,恐怕得用正常剂量的好几倍才行。”
这又是个精神麻木、毫无负罪感的变态!里奥愤怒地想,他在犯罪现场被逮个正着,满屋子都是受害者的尸体,他竟然没有丝毫动容,好像这只不过是一件私人藏品被陌生人窥看了似的小事!“既然你主动出现,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探员用枪口示意他:“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身,趴在墙上。你被捕了,柏亦思神父,罪名是涉嫌蓄意谋杀和亵渎尸体。”
神父睁大了灰蓝色的眼睛,脸上满是无辜者被冤枉时的吃惊与不解,以及自我辩解的焦急:“蓄意谋杀?不不不,杀人可是十诫中的大罪,主说‘不可杀人’,‘凡杀人的,没有永生存在他里面’,我们必须遵守主的诫命!”
“那这些孩子的尸体你又怎么解释?难道你要告诉我们这些都是石膏做的小天使雕像吗?!”
“不,他们不是雕像,是睡着的天使。”神父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们的灵魂暂时离开了凡人肉体,升到父神所在的天国,我只能尽量完整地保存这些肉体,直到灵魂回来的那一天。”
“……你打算拿这种神棍口气去糊弄法庭和陪审团吗?好极了,但愿那时你能多收获几个宗教脑残粉!”
“不,我没有说谎。‘说谎言的嘴,为耶和华所憎恶;行事诚实的,为他所喜悦。’”神父朝一脸怒意与厌恶的探员诚恳地说道,“听我说,孩子,我知道在你们看来,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也不符合当前的律法,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的使命——从二十年前,我得到了那个‘启示’开始。”
“启示?”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毕青开口问,“你能说得更详细点吗,神父。”
“当然可以。二十年前,我还是个浅薄无知的年轻人,一心想要侍奉主,聆听主的旨意,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直到那一天,我游学到意大利西西里岛,在巴勒莫嘉布遣会修士的地下墓穴里,见到了一位沉睡中的天使……”神父注视着玻璃柜中的小尸体,目光热烈而憧憬,仿佛步入了回忆的圣堂,“她的灵魂已经离开凡间整整七十多年,肉体却始终保持着死前的模样,头发、睫毛卷曲而富有光泽,皮肤光滑、嘴唇鲜润,就像一片刚被采撷来下的新鲜花瓣。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愚昧的头颅,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突然找到了回圈的路,在那一刻我才灵智顿开,渴求已久的主的声音,终于降临了我的大脑!主对我说:‘凡守护天使之身,胜过守护他自身血肉的,是从善里出来,必得上帝的喜悦。’
这是一个启示!我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如此幸运地成为了接受者,一个被选定的人!我顿悟了人生的意义: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承担这个责任,尽我所能地守护这些小天使的肉身……”
望着沉浸于精神世界而口若悬河的神父,里奥与李毕青不由地交换了个“这是什么情况”的眼神。
“于是我开始循着遗迹寻找前一任守护者,一个叫‘阿尔佛雷德?撒拉菲亚’的医生,只有他完整地掌握了整个技术的核心。你能想象吗,他在近一百年前的落后技术下,创造出这样的奇迹!这一定是主赐予的智慧!我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终于在他的亲属手中,找到了那本笔记本,记载着完美的防腐技术……”
“阿尔佛雷德?撒拉菲亚?”李毕青小声问,“这位简直被神父推崇成了先知的医生又是谁?”
里奥反问:“听说过‘西西里睡美人’吗?”
“……啊,是巴勒莫地下墓穴的那个两岁小女孩?我在网上看过图片,那确实是尸体保存史上的奇迹。”李毕青恍然道,“不过我更奇怪的是,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前去观瞻,怎么只有这位柏亦思神父得到了‘上帝的启示’?”
黑发探员想了想,用一句电视剧台词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You talk to God,you’re religious;God talks to you,you’re psychotic。”(你和上帝说话,你是信仰者;上帝和你说话,你是精神病。)
看着依旧旁若无人滔滔不绝的神父,华裔男孩几乎要笑场,“但看起来,他是个虔诚、无害的精神病患者,不是吗?我还是觉得,他不会杀人,那些孩子可能是死后才被防腐处理的。”
里奥皱起眉头,不认同地反驳:“一所小福利院,二十年间,十三个自然或意外死亡?如今的儿童死亡率有这么高吗?”
“这倒也是,莫非,凶手另有其人?”
“也不排除神父本身就是个伪装人格的精神病。”
“好吧,让我们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两人停止耳语时,神父已经低头合手,站在他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