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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刚才强调,不能什么事都是教授说了算。哪个教授能说了算?那么多的教授。行政一定要讲效率,管理一个组织不能用大民主的办法,包括校长的任命,都是这样。
赵晓:能不能估计一下,北大这次改革,实行下去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是受损者?
张维迎:首先,整个中国社会是受益的,国家是受益的,学生是受益的,优秀人才是受益的。受损的人有没有?有,一小部分。但是,这一小部分也许在其他的地方可以找到更好的岗位。
我总讲,大学是为少数人准备的地方,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就业场所,不是养老院。谁要进来,首先要看自己够不够这个资格。
好比说现在很多人谈到高考。高考有没有弊病?当然弊病很多,但是在现在的中国,谁能找出比高考更有效率的一种办法?我看找不出来。
有些人批评时爱走极端。这又回到知识分子讨论问题的原则和立场上来了。西方社会为什么进步?
像英国,它从12世纪开始,就发展起一种公民的基本文化和共识,就是当我们讨论任何一种公共问题的时候,我们应该从公共理性的角度去讨论。你看英国所有有关税法、各种变革的争论,大家都是建立在这个平台上批评它、支持它的。任何一个东西,我们不能因为它有缺陷,就一举打倒,除非我们能找到更好的替代办法。
对于改革的措施也是这样。要建设性地讨论问题,你一定要有建设性的意见。你的替代办法是什么?我批评政府很多,但是我提建设性意见,比如我说政府不审批的话,市场自然会建立它的信誉,就是建议由市场竞争来替代政府管制。
政府和学校这一块,我想以后要建立一流大学,大学要靠自己的品牌,以对自己信誉、声誉的关注来维护它的质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行政的办法去维护它的质量。
6。4 大学配套改革及中国大学集体崛起问题
大学配套改革及中国大学集体崛起问题
赵晓:现有改革方案主要涉及大学内部治理结构和机制,而外部层面,也就是国家、社会、大学这些关系的理顺上,好象基本上还没有触及。如此大学的改革会成功吗?
张维迎:这方面当然只能呼吁政府。我本人一直在探索这个问题。好比说光华管理
学院1999年创办EMBA,就是一个创新,但最后国家承认了。这跟安徽小岗村实行土地承包制一样,一开始正式制度并不接受,但最后政府方面接受了,并且推开了。所以,我的理念就是,你干你认为正确的事情,相信你最终是会被接受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强调中国目前各个大学都得有改革精神,你不能等着上边让你改你再改。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要你校长干什么!
北大这次改革只是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迈出的一步,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政府和大学的关系必须彻底地改变,仅仅靠我们自己做这点工作是远远不够的。但我们做的这个工作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就做了。我们当然同时还期待着下一步的改革,特别是通过内部改革促使上边改革。
前面提到,改革不存在“一步到位”。中国改革突破点的选择,往往都是改革后会引起新的矛盾、提出新的问题、带来新的改革的地方。比如,国企改革先改了企业自主权,结果很快发现价格制度不改不行,这就迫使我们改价格制度,价格放开以后又发现恶性竞争的问题,然后我们逐步改产权。我想大学的改革也是这样一个过程。我们不能要求一个理想的目标,或者看到了一个理想的目标,就梦想一步到位。我们这次讨论北大改革的时as候,主要就考虑它是否有助于其他方面的改革,而我们认为答案是明确无误的。
我曾经提出三个命题,并提出任何人能证明这三个命题,那北大这次改革就不要搞了。第一个就是这次改革会阻碍大学行政制度的改革;第二个就是这次改革会降低学术自由;第三个就是这次改革会降低教授的权力。
任何人要能证明这三个命题,那这次改革就不应该进行;如果你不能证明这三个命题,那我觉得所有批评意见都够不上真正反对改革的理由。
这次改革之后,势必引发一连串的改革。许多改革都涉及到配套,大学改革也不例外。大学的配套改革涉及到社会的协调问题(coordinating),如果没有这些协调,仅仅北大改革,是不会成功的。但是我相信一点,北大改革以后,其他大学会跟着改革。一旦形成竞争以后,你要办成一个优秀的学校,靠老体制是撑不住的,一定要改革。
而这次改革以后,我自己从作为一个教授的角度讲,绝对不是想使得北大继续鹤立鸡群。中国有1000多所大学,北大、清华如果总像目前这样鹤立鸡群,其实是悲剧而不是喜剧,在这1000多所大学中间,将来跟北大、清华不相上下的至少应该达到十几二十所,这样才能形成一个真正的学术市场和学术规范,才会构建起中国一流大学的根基。
赵晓:就好比是产业集群,一个企业胜出是建立在同产业的一堆企业基础上。我们必须有一个大学集群。如果没有众多的二流大学,以及十几二十几所接近国际一流的大学,北大、清华绝不会成为一流大学。
张维迎:就是!北大清华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就像珠穆朗玛峰一样,它是驮在喜马拉雅山上的,你一定要在大量的不相上下的大学之间进行竞争,中国才能出世界一流大学,就像体育比赛要有大量一流选手的竞技才能赛出国际记录来一样。而我们过去的体制恰恰是自我循环,从而上演“马太效应”,强者益强,弱者益弱。北大清华,每年高考最好的学生都往这儿跑,其他大学只能录取北大清华之后的学生,国家的经费也分开差距,维持、支撑这两所名牌大学,这使得北大清华事实上有点像温室里的花朵。而我们讲,一枝独秀不叫春,万紫千红春满园,通过大学改革中国大学应该迎来一个“春色满园”的新时代。
现在北大、清华好多人说一旦离开了就没出路。哈佛大学一年新招的教员淘汰90%都有出路,为什么北大要淘汰20%~30%都没有出路?就是因为其他大学与北大相比,大家都认为条件差距太大,都不愿去。在美国,如果哈佛大学打10分,其他大学就打9。9分,9。8分,9。5分,9分,8分,等等,这样才形成一个市场,但中国现在不是这样。
赵晓:你的政策含义是,在外部治理上,要明确反对国家对北大、清华这种过度的倾斜和保护,转而鼓励大学之间平等竞争。
张维迎:应鼓励公平竞争。现在政府办学的想法,是认为靠钱就能办出一流大学,这是完全错误的。办一流大学,钱固然重要,但机制更重要,否则再多的钱都会浪费掉。这其实是我们下决心改革的关键所在。我们改革以后,其他大学跟上,北大的博士到其他大学教书,其他的博士也到北大教书,学术交流和学术规范就逐渐建立起来了。
赵晓:顺便插一句,国际上一流大学中间,有没有国立大学?
张维迎:当然也有。在美国就有许多州立大学,但它们的管理体制和我们不一样。
谈到政府对大学的管制,我想说,也与学术规范有关。美国的大学从一百多年前,就是从19世纪末开始真正形成学术社团组织(professional society),还有众多的学术期刊,这些对于一流大学的形成都是很重要的。但在中国,成立学术社团是不自由的。像中国经济学界,至今没有办法成立一个专业社团,成立社团要经民政部门审批,而真正得到批准很难。
我们好多学科都缺乏象样的学术杂志,因为办一个杂志同样要经过有关部门审批,如办理刊号等等,这些都严重地阻碍了学术的发展。我们想评选一个营销学的教授,但中文刊物中没有一本真正的营销学杂志,要办这个杂志又办不起来,拿不到刊号,真是急死人。相比之下,社会上乱七八糟的非学术杂志反倒得到刊号。为什么?他们能赚钱,所以就有人去搞关系搞公关。教授们呢,比较清高,谁也不愿去干这事,结果刊物就老也办不起来。我想我们国家的许许多多管制对学术的发展的确有很大的制约。
所以我们呼吁要理顺政府与大学的关系。如果不能自由地创办学术杂志,不能自由地创立学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