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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客如云。
清和坊临着河坊街的大茶楼翁家茶楼。
楼上的雅座正对着街心,这使坐在那里的人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街上的情景。
下雨天,雅座里没有什么人。伙计趴在栏杆上看热闹。囚车过来时,自然是遭到青菜,鸡蛋等的攻击。每一次掷中都会赢来一阵欢呼,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位女子,当女子被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后,那前面的男犯人就象野兽般的嗷叫,这就更加激起了看客们的兴趣。
伙计看入了神,所以客人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察觉。
客人只好轻轻的咳了一下,没反应,又一句“小二。”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只见是二位相貌体面的客人,年长的温文尔雅,精致的一尘不染的衣服,腰佩着鱼草纹玉,一双软靴未染一丝雨水。年少的是位穿着一口钟的小姐,清秀柔媚,仿佛是一尘不染的仙人。伙计张开口,楞在了那里。
年长的客人不以为意的,“一壶龙井,五香豆腐干,盐水笋干豆。”
伙计这才把欢迎的话说出了口:
“二位客官,请这边坐。”
一边殷勤的用肩上的抹布使劲的擦着桌子。
“阿纨,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父亲,您先请。”
不一会儿,茶上来了,点心也上来了。伙计殷切的问:
“二位客官,还要点什么?”
“不用了。多谢。”年长客人的,一边又不经意的:“小二,楼下为何这般热闹?”
“客官,您不知道吗?”这下伙计来劲了,“下边正游着街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正是太湖的湖匪头子李世勋,和他的土匪老婆田七儿。去年,海宁的抗税案,就是这两个冤家挑的头,结果两三个胁从的倒先掉了脑袋。偏他这项上人头还留到今日——幸亏富阳的把总青锋武艺高强,要不怎么能抓住这两个人呢?”
客人和他的女儿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他的女儿这时候已经脱下斗篷,露出里面素淡的宽袍大袖的汉装。
“小二,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那自然。您不晓得,别看小号小,可是开在这闹猛地界儿,人来人往,多的是嘴上不把门儿的。连我们那位巡抚大老爷,也曾到这里微服过几回。小的才疏学浅,只听了个皮毛。”
“哦?巡抚大老爷,也到你这店里来过?”
“是的,您不相信?那,我就再给你说些事,有一回……”
伙计兴冲冲的,一双眼睛不停的往女客身上招呼,可是忽然,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客人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立着个商贾打扮的男子,普普通通,但是一双眼睛却叫人过目不忘。
“小顾,你又在这儿卖弄了。还不忙你的去。”
伙计忙搭了毛巾,道了声“是”,退去了。
那商人——显然是茶楼的老板——这才拱手对客人施礼:
“不好意思,伙计多嘴,让这位客官见笑了。”
客人温和地:
“哪里,哪里。你这里的小伙计能言善道,我们听得也是有滋有味。”
商人浅浅的一笑:“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您慢用,您慢用。”
说着就要走。那客人见他不愿多谈的样子,又见他言语不俗,倒来了兴趣,忙用言语唤住他道:“这位兄台,敢问高姓大名?”
“小姓杜,单名一个莒字。乃是鄙号掌柜。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鄙人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望兄台指点一二。”
这么一说,那杜掌柜也不好意思推却了。于是从容地在客人左侧坐下,与那年轻女客相对。
“不知客官如何称呼?”
“敝姓董,人称董先生。这位是小女,董纨。”
“董先生,您好。董小姐,您好。”
双方重新见礼,气氛便觉融洽许多。
“鄙人刚携小女自北方来,到这杭州地方不过两三日耳。早在北地的时候,就闻杭州的茶,丝,扇,伞堪称四绝。这次南来,想要买点正宗的精品,不知可否指点迷津?”
杜掌柜见他不过问些地方特产什么的,语气便轻松多了。
“若是问别的,在下并不全知情。可是要问这四样,董先生,在下还是略知一二。这茶叶,要数鄙号的东家翁隆盛的茶庄为正宗。天下皆知,龙井茶尤为有名,然而其却颇为讲究,一不留神就会弄错,明明想要的是杭州龙井,买的却是浙江龙井。为何呢,原来茶种一样,各地品性却大有不同。只有这狮峰龙井才算上乘。可是客官您买不到,为什么呢?自从乾隆爷种下十八棵御茶后,那雨前雨后的龙井乃是贡品。可是客官只要到西湖边上的翁隆盛茶庄一坐,那便什么都齐了。”
“那么丝绸呢?”
“若论丝绸,董先生,你出门往西走几步,看到那锦绣堂的庄号便是了,这贡的‘罗缎’乃是这绸庄的镇庄之宝。或者您往东再走几步,那便是蒋家的绸缎庄,老庄主虽然不在了,可那贡的蒋纱还在呀。”
“至于扇子,与绸伞舒莲记与天盛魁的都不错。客官若是有意,不妨走一走。离这儿也不远。都是这清和坊一带。”
董先生点头称是:“听杜掌柜这么一说,鄙人茅塞顿开,来,杜掌柜,鄙人以茶代酒,敬掌柜一杯。”
杜掌柜见他如此客气,也就欣然举杯。这一杯下肚,气氛又亲热不少,这时,一直含笑不语的女子发言了:
“杜掌柜,有一件事,小女子不甚明了,好要请教掌柜一番。”
“小姐太客气了。请教不敢当。有什么问题也请道来。”
“哎。小女子真的不明白,折磨一个男子也便罢了,何苦折磨一个女子呢?方才我也见了,这女子娇娇弱弱的,虽在难中,眉宇间倒有一番清秀。小女子不免有一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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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2)
那杜掌柜先是沉默不语,后来见那纨小姐一双慧眼十分真诚的望着自己,也就不好意思不答了。
“纨小姐有所不知,官府这般做作也是有原因的。”他见董先生饶有兴趣的,也就索性细致一些,他吩咐伙计为自己拿来一壶酽酽的乌龙茶,这种浓到极至的茶叶使他能够调整一下心绪,斟酌一下述说的语气。他开始说起发生在去年夏季开始的那场税案。
他的说法与董先生——实际上正是新任的杭州织造佟文昶本人——从瑞昌那里听来的略有不同。
他说,冲突开始于一筐茧。
一个蚕农珍藏的一筐茧。准备卖个好价钱的一筐好茧。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然而问题在于这个蚕农是个佃户。佃户的意义就是在于他们对于赖以生存的土地不是出于拥有,而是出于租种。他们每年早出晚归辛苦而作,除了温饱之外,还有就是应付每一年的租金,以及形形色色由政府摊派给地主,地主又转嫁于这个佃户头上的种种苛捐杂税。如此一来,这便使蚕农珍藏的这筐茧有了不同的意义。
“也许这一筐茧子对于常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濒临饥饿或者,甚至是绝望的人来说,其意义不亚于一盏漆黑长夜里的灯。”
杜掌柜的叙述使他平凡的几乎不见波澜的脸上有了一丝生动。
“但是,这筐茧还没有被卖出去,还没有被转化成希望,就突然的在一次政府的催税活动中被征缴了。”
长时间的沉默。虽然各自的身份经历不听,但是谁都明白灯熄灭对于漆黑的长夜来说意味着什么。
“其实很简单。‘官逼民反’。民众觉得没有活路了,反抗是本能。”
董先生的眉头皱了皱,又在喝了一口茶后舒展开,这使他的表情看起来象是因为茶的苦而动容。
杜掌柜却因为话匣子的打开毫无顾忌了,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坐在他对面的美貌的女子在很认真的听他说话。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说,起初是几个乡民的暴力抗税,到后来被某些人利用了,逐渐演变成一场规模不小的叛乱。叛乱的头子,喏,就是底下站在囚笼里的那位,至于他的老婆,苏三娘,巧的很,正是区区在下的同乡人。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她的美貌在乡里也是很有名的,可是这一次,恐怕也要身首异处了。——官府这般将二人游街,不过是要引出二人的长子与次子,斩草除根,不是吗?”
众人默默不语,“连坐”之法自古有之。尤其是“大逆”,为十恶之首。
“杜掌柜这么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