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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永的案子,据他讲,是因为搞对象,那女孩爱他爱得天崩地裂,女方家里眼睛亮,看出他不是好杂碎,坚决不同意,一家子鬼哭狼嚎地阻挠无效,就把自己家孩子锁起来了。女孩正怀着何永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打掉,家里发现了,也不怕丑事外扬,果断地求助于法律,正好那女孩的亲戚还是法院一当差的,三拐两拐就把何永关了,更悲惨的是,那女孩听说了,为抗议父母的封建家长作风,用一根绳系了脖子,弄出一桩争取恋爱自主的香销玉陨的惨剧。
何永这案子最后判了9年。里面有半年是加的“累犯”。何永28岁,这是第三次进来了。
何永控诉道:“我在外面小女玩了不下百个,也没一回因为这个进来呀!”
广澜笑着骂他:“要是那个女孩知道你背后那些烂事儿,做了鬼也得找你算帐来。”
“你就做噩梦吧。”周法宏幸灾乐祸地诅咒。
何永道:“不信吧?哥们儿就是玩女人牛逼,只要上了手,没一个跑得掉的,王八咬棍儿似的,死不撒嘴啊,我搞着那个女的时候,外面同时还有仨,现在咋样?别看咱强奸进来的,每回接见,我马子准到!就是牛!”
广澜证实说:“还真是这样,那女的月月来,跟例假似的。”
“那也是个贱货,准是坐台的!”周法宏道。
“操,你管她坐不坐台干嘛,按月给咱上货来不就得了吗?”
我说那女的她图你什么呢?
“我活儿好。”何永骄傲地笑着,腆了腆肚子。
霍来清在那边喊他:“永哥,泡妞的绝招以后教教我呀。”
何永回头说:“真想学咋的,还不是吹,你永哥在外面也看了不少书,加上实践,总结出那套路都是精华,将来看条件吧,不行就给大伙开个培训班儿。”
小杰喊:“都干活,别穷逼叨叨啦!”
何永用嘴小声地操了一圈小杰的亲人,也不再言语了,闷头干活。
*
吃过晚饭,过了大概一个钟头左右,林子在库房门口吆喝:“听着啊,叫到名字的站出来,回楼里上课。剩下的活儿带回去,上完课就在号筒里干!赵兵!豁嘴儿!杭……哎龙哥,你这怎么办?”
“老师,叫老师替我去。”二龙冲这边喊:“麦麦,你替我上课去吧,签我的名字呀!手里的网子放下吧,呆会让老三给他们分啦!”
我乐着蹦起来排队去了,猴子不忿地在身后嘟囔了一句什么。
回号筒才发现没拿钥匙,在赵兵那里拿了笔记本,跟大伙去了三楼的“育新学校”,进了小学班。
两个教育科的进来数了数脑瓜,马上就发卷子,考试。
“哎,课没上哪就考试呀!”傻柱子嚷嚷道。
“别急,一会给你们抄答案。”在入监组时跟我搭过话的那个“眼镜”说。
“把几监区几分监区都写上,自己名字写上,都带笔了吧?”旁边一个问。
傻柱子说:“我没笔,也不会写字。”
“让别人给你写吧,时间富裕。”“眼镜”安排道。另一个犯人开始往黑板上写答案,一边嘱咐:“别抄串行了啊,一错全错。”
我看一眼卷子,乐了一下,是语文卷,拼音组词造句默写什么的,蜡板刻得很规矩,跟印刷体可以媲美了。
“眼镜”溜达到我边上笑道:“帮别人考的吧?”
我笑而不答,反问他:“这组词造句都一个模子,也太假了吧?”
“眼镜”也是笑而不答,走过去了。
我把卷头填上“杭天龙”的名字,照着标准答案录了一遍。刚完事,想眯一会儿,傻柱子又来添乱,我没推辞,急急地把他的卷子也写满。
“毕业了。”我把卷子往他怀里一塞,说。
一个人笑道:“这毕业也太早点了吧?”
“嗨,卷子上去就存档了,年底给你分儿,以后这考试一个接一个,思想的技术的,你就慢慢学吧。”负责抄答案那个“教育科”在门口笑道。
早早就回了号筒,进不了屋,只好随赵兵到他们屋里呆着,赵兵开了电视,捏了一小掐二龙的茶叶给我俩沏上:“别告诉别人啊。”赵兵嬉笑着。
喝着很纯正的上品毛尖,我环顾四周说:“你们这里清净。”
赵兵说:“就是晚上睡不好。”
“怎么?”
“龙哥他们天天打牌,要不就喝酒,聊天,不定熬到几点。”
“龙哥也是精神头贼大。”
“他到工区补觉去呗,我跟蓝伟可就惨了。”赵兵抱怨道。我笑。
后来聊到王老三,赵兵笑着说:“龙哥说那个老三不是好欢,还要广澜少跟他热乎,广澜说:等他没酒没肉了,我还跟他热乎个屁?”
我笑起来,心里别扭,没说话。赵兵问:“老三对你还行吗?”
我说:“还算可以,我跟他一个朋友以前关一堆儿来着,至少在号儿里,福利还是大大地给我吧。”
“华哥临走时还跟我提过,让我转告你,那个老三不行。”
“他们俩有矛盾是吧?老三背后也没说过他一句好听的。”
赵兵笑道:“华哥就是嘴上忙,在龙哥这里没一天不拔扯老三的,老三以前好象确实得罪过他,当众栽过他面子,华哥记在心里了。”
我说:“上面这些人的事咱弄不清楚,还是消停过自己日子稳当。”
赵兵笑起来:“听说你现在是耿大队的人了?”
我说:“什么呀!我能指他做什么,按时发票儿就成。”
“那还不成,来个局级就减一年!”
“什么局级?那是瞎给的?半年一个积极分子不给我落下,减个八九个月就知足死啦。”
“也是,听说着局级一个中队一年顶多就一张,咱这里,林哥是用不上那个了,肯定给龙哥。”赵兵边说边紧喝了几口茶,招呼我一起把剩下的茶根儿泼窗外去了,销赃灭迹。
第九节小杰的黔驴之技
小杰初来乍到,就做了生产杂役,表面上给林子腾了轻,林子也做出乐不得的样子,放手让他管。小杰想树立威信的迫切愿望可以理解,但一出手,就碰上何永这样破打烂摔的主儿,心里不爽是自然的。
小杰想整装再战。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谱儿。只是小杰会选择谁立威,还是个未知,何永这里,一般是应该放弃了,虽然,即使真动作起来,何永也不敢再象当初那样撒泼,但小杰是不会那样傻的,就算把何永砸倒,大家也明白何永虚的是背后那个林子,而不是他小杰。小杰还没傻透,不会选择这种胜而不彰的方式。
小杰先走了一条“名正言顺”的路线,奔那几个生产后腿儿下手了,第一个中彩的是柱子。
柱子真是没办法,烧花线这样简单的活儿也干不好。所谓“烧花线”,就是把花线的毛头儿在蜡烛上面一晃,趁着热乎劲把毛头儿捻成尖状,这么简单,居然还做不好。
“妈的!这是尖儿吗?整个成铲子啦!”小杰一脚把柱子踢出圈外,柱子皮糙肉厚,也不叫唤,扑打一下土,起来又要坐回去,小杰一脚又把他踢倒:“我问你话敢不出声儿?”说着,上去一通乱踩,仿佛脚底下匍匐的是条蛇。
打了一通,傻柱子垂头丧气地修起残次品来。过了一会儿,小杰从库房拎了根木棍又回来了,也不搭话,从背后就打,傻柱子惊痛得扑在案子上,把蜡烛扑熄了,烛尖儿正捅在颈窝上,烫得又是一声大叫,叫起旁边一片笑来。
小杰模仿林子的威猛,让木棍激烈频繁地落在柱子宽阔的脊背上,柱子先趴在案子上强忍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跳向一边,叫道:“你没完啦。”我们大笑。小杰看到自己的权威又受到挑战,不觉大怒,轮起棍子便砸,柱子大叫着跑向库房,一路喊着:“林哥,林哥——新来的打人啦!”
林子狮吼着从里面跨出来:“傻柱子你爹死啦!?”
柱子一指提哨棒追来的小杰:“他打我!”
小杰追到近前,看林子出来,一时也不动弹了,林子拍了一下柱子脑壳,笑道:“又犯嘛错误啦?”
小杰大声说:“花线都烫坏啦!”
林子小打小闹地给了柱子一拳:“破坏生产?”
“我哪敢呀林哥?我不正改呢嘛。”
“滚!快改去!以后再惹杰哥生气我把你打成烂蒜!”林子踹一脚,柱子欢腾着跑回来,小杰回头看一眼柱子仿佛凯旋的背影,把棍子往墙角一扔喊:“谁不好好干我砸死他!”
林子冲我们叫道:“都是他妈贱骨头!”说完打个呵欠,回去了。小杰孤零零站一会儿,自觉无趣,强抖一下精神,下线儿巡查来了。
何永一边穿网,一边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唱起来:“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咋也飞不高,咋就飞不高呀……”
傻柱子呵呵笑道:“你那是鸡巴蛋子太沉,坠的。”
没想到这样话从柱子嘴里冒出来,大家哄笑一下,纷纷拿何永找乐儿,何永不急,只笑骂大家都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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