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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所谓京官的穷是一种权力结构性的穷,关键是看你在权力结构中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靠捐钱买官而处于“行走”和候补地位的没有实权的小京官,哭穷是必然的。
四 穷京官的阔日子
京官,特别是下层京官的日子不太好过,这是一个历史事实。然而从京官的实际生活来看,他们的生活水平并不差。李慈铭的日记显示,他本年的日子过得很好,很有品味,质量很高。按照前述张之洞的说法,京官即使生活“十分刻苦”,每天也需要一两银子的花费。但是,张之洞所说的“十分刻苦”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呢?社会生活史的研究表明,清代的老百姓一家一年如果有几十两银子的花费,已经算是小康水平了,并不至于“十分刻苦”。而京官一年花费300多两银子才算是“勉强自给”,显然这是持着不同的生活标准。官场上的人对自己生活质量的要求显然与老百姓不一样,他们追求“高品质”的生活。官员本人养尊处优自不必说,出门讲排场才有面子,这些都需要花费。李慈铭本年度的花费中,做为基本生活不可少的花费并不太多,也不过是二三百两银子,并没有超过张之洞所说的300多两的标准。试想住着一处大宅院,年租金也不过是72两银子,只占到300两银子的24%,刚好相当于现在北京一个年薪10万的白领租住月租2000元的一个普通二居室的花费。反过来说,如果把房租看作物价的标准,那么当时一年花300两银子就相当于现在花10万元钱,而现在一年能花10万元生活应该算是很不错了吧!
李慈铭本年的花费高达2000两,是张之洞所说的300两的六七倍,如果按房租算,则相当于现在六七十万元,这自然是超标准的高质量生活。其实李慈铭的支出单上如果删去那些不必要的费用,有个六七百两银子日子应该说是过得去了。而六七百两银子的收入,即使没有书院的1000多两束修,光靠薪俸、馈赠、印结银三项已经足够。馈赠和印结银虽不稳定,但每年几百两的银子还是有的。这样,我们就可以说,京官的穷是假的。京官的穷,与他们的生活态度有关,是因为他们要求过体面的生活所致。
李慈铭的生活态度从许多小事上可以看出来。李慈铭是行必有车,本年唯一一次因为自己的专车被小老婆所用,来不及接他,需要走路回家,他便大叹苦经。六月六日,几位朋友邀他到什刹海庆和堂吃饭,时当盛夏,“赤景方中,车行如坐炽甕”,他开始后悔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出来,自叹“历十余里赴诸少年之约,六十老人亦太多事矣”,又说自己“平生简绝交游”,还赴这样的宴会,“尚有此恶剧酬应,可笑也”。他的心情好转,是因为吃饭的这个地方风景极佳,“地展胜绝,花事方浓”。六月正是什刹海荷花盛开的日子,是京城赏荷消夏的佳处。李慈铭继而关心起旁边的一座房子来,“比邻一楼,晶窗华敞,钗光鬓彩,满倚朱阑,尤觉池沼增妍,人花两艳”。他感叹自己工资太低,住不起这样的好地方,“闻此宅近归都统荣禄,月以六十金赁之,安得俸过十万,移家其间耶”。仅仅是天气热了一点,让他出行受了一点辛苦,他就觉得满心不愉快,而看到好房子,他就觉得如果自己也能住进去有多好,李慈铭的生活态度于此可见一斑。
李慈铭还嘲笑一位清苦自厉的官员李用清,说他“惟耐苦恶衣食”,是土老冒,不懂生活,“生长僻县,世为农氓,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用也”;李用清徒步而行,不坐车轿,则被他讥笑为“捷足善走”。(光绪十一年六月十三日日记)李慈铭显然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小地方出来的乡下人,知道什么是“人世甘美享用”,也乐于“人世甘美享用”,因此他不以节俭为美德,反以为耻。这样的生活态度,在帝国的官场大有市场。一旦侧身为官,他们便自觉地追求“甘美享用”,以区别于那种“世为农氓”的人。而工资不够用,则可以典当,也可以借贷,但不能委屈了自己,更不能玷污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京官的“十分刻苦”是不同于民间生活的“十分刻苦”的,他们的“穷”与民间的“穷”是两种穷法。
京官的生活,几乎是日日聚宴。清人张宸的《平圃遗稿》说,京官聚宴习以为常,“若不赴席、不宴客,即不列于人数”。也就是说,别人请客你不能不去,别人请客你也不能不回请,否则你就不是圈子里的人,自绝于广大的人民群众。李慈铭本年的日记也充分说明了京官几乎每天聚宴的生活。李慈铭因为不喜交往,他的朋友圈子并不大,但已是你请我我请你,除了生病,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这方面的花费,仅仅是支付各个酒店的饭钱就达到160两,而一次的饭钱不过二三两,这意味着李慈铭自己请客达到七八十次,差不多是五天一次。如果是五六位朋友互相请客,那么就是每天都要在饭店吃一顿饭,每天都要下馆子。这就是中国官场生活的特点,所谓饭菜基本不弄。
此前十年的光绪三年,李慈铭曾经因为弟弟去世而大为悲痛。他认为弟弟是因饥寒而死,自己对此负有责任,离别七载,自己寄给弟弟的钱还不到10两银子,而自己在京城的“酒食声色之费”,一年至少也不下百两银子。〔1〕历年关于此项花费的统计数据证明李慈铭这句话完全属实。聚宴再加上听戏、犒赏等项费用,花费的确不少,最多的一年(光绪十一年)竟然高达两。〔2〕就在请来请去“习以为常”的日子中,银子像流水一般花掉了。家乡的弟弟因为饥寒而死去,自己却在京城每天喝酒听戏,李慈铭虽然偶有良心发现而悲伤悔恨的时候,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已经不会思考自己这样生活是否应该的问题了,因为他已融入了京官的生活圈子。
京官哭穷是明清时代一个突出的社会现象,但是从李慈铭的例子可以明显看出京官的穷是一种消费结构性的穷,与老百姓没有饭吃的穷不是一回事。一边哭穷,一边过着追逐酒食声色的阔日子,这就是帝国京官的典型生活。
五 京官突围
京官既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这个圈子又形成了自己的习气和作派,而维持这样的生活习气和作派,俸禄又肯定是不够用的,这就要求京官们开动脑筋,想出突围的办法。办法可以有以下几种:一是外任,二是办差,三是接受外官礼银,四是贪污受贿。贪污受贿属于典型腐败,这里姑且不论,我们只说其他几种非典型腐败方式。
外任,就是干脆不当京官了,地方上油水多,清代京官希望外放的情况非常普遍。不过外任的机会也很有限,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可以降低要求,比如办差。
办差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皇上特命办案专差,称为“钦差”或“案差”;另一种是与考试有关系的,称为“试差”;还有一种是特别任命去地方主持教育工作,称为“学差”。
“钦差”到地方办案,有时是直接调查地方官员的贪污腐败行为,其调查报告对地方官员的升降荣辱直接相关,地方上对于这种中央调查组都敬畏有加,奉承巴结唯恐不及,接待上一般都大大超标,致送“站规”、“门包”,离开时一般都会致送“程仪”(路费)。“程仪”数量可观。嘉庆年间的广兴,第一次到山东办差,不知道地方行情,只收了二千两银子,心里还有点不安;此后他到河南办差几次,因为已经了解情况,所以第一次收到为数不多的公送盘费(路费)的时候非常不高兴,第二次、第三次当地官员不敢惹钦差生气,共送程仪二万两,才打发了他。(广兴事见清宫档案及《清仁宗实录》卷二○六)
帝国三年一次的乡试(举人考试)和会试(进士考试),由中央委派官员出任正副主考,称为“试差”。被派“试差”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你出任了乡试和会试的正副主考官,考上了的人成为门生,不仅以后在官场上有帮手,更重要的是这些门生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要给你送礼。可以想一下,会试录取的人一次是三百人光景,如果每个人一年“三节两寿”每次给你送10两银子,一年就得送50两,300人就是15000两,那岂不是就大发了。
中国人向来尊敬老师,特别是在乡试、会试这样的人生重大时刻给予提携的主考官,学生的感激之情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北京的风俗里面就有专门歌咏“拜老师”风俗的诗:“房师座主重科名,衣钵渊源尚有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