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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方友松大叫一声,两眼冒火,换了他乡下的脾气,他早就要踢这狗日的屁股了,但他还在忍,使劲忍,这是他儿子啊,唯一的儿子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很是伤感,口气也软了下来,“你不要这样跟你爹说话,你爹也不容易。我没别的意思,你要走,你妈又不在了,我也得给你准备一下。”
这一声儿子,把方世初的心也叫软了。
“我不想去澳洲了。”方世初说。
“不去了?再有一年你就可以拿到学位了啊。”方友松纳闷地看着儿子。
“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拿不拿学位其实没什么,再说我可以保留学籍,以后随时都可以复学。我想先干点实在事,眼下,云梦大桥不是要动工吗,我想我是能够干点事的。”
方友松沉默了。应该说他是很有眼光的,他是一个农民,是从土疙瘩里爬出来的,但他儿子不是,而他这么大个家业,迟早是要交给儿子的,他满腹豪情地把儿子送到澳洲,就是想让他学到人家外国的本领,不再像自己是个农民企业家,而是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他没想到,儿子现在却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但他也没太犹豫,他是一个能够迅速作出决定的人。
“那好,我给你一支队伍带。”
“你要把我直接捅到基建队里去?”方世初翻起眼皮看着父亲。
“怎么,还是信不过你爹?”方友松摇摇头,“我不知你脑子里塞进去了些什么,给你一个基建队你还犹豫,你想想,爸爸是怎样干起来的?爸爸当初在基建队里,连当泥瓦工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当建筑小工,搬砖,和泥,翻沙子,就跟条狗似的被人呼来赶去……”
“你送我去澳洲留学,不是让我回来干这些吧?”方世初句句话都带刺儿,“我可是学的工程管理!”
方友松叹了一口气,又一次在儿子面前让了步:“我承认你的起点比我高,好吧,你不想从基层干起,就来当我的助理吧,总经理助理。满意了吧?”
方世初没想到父亲对自己如此慷慨,他知道,这个职位在公司里举足轻重,虽然没有副总的地位高,权力却要大得多,是协助老总处理公司全面事务的。方世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父亲。他原以为父亲一定会设置种种障碍,把自己从他身边推开的,父亲却并未把他推开,反而对他委以重任,这让方世初反倒不知道父亲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想答应,又怕父亲是拿他开涮。
“怎么,还不满意?”方友松见方世初还有些举棋不定,站起身来,拍拍自己坐的那把椅子,“儿子,你不会是想提前坐上这把椅子吧?”说着,顺手将那把空着的皮转椅一转,那椅子就呼呼旋转起来。
“你要想坐,就坐吧!”方友松大笑着走了。
方世初仍旧傻傻地看着那把继续旋转的皮转椅,一直看得它不再转了,他的脑子里却还在飞速旋转,怎么也停不下来……
梦城 第十节(1)
为了把大桥工程抓到手,黄岚频频出手了。
这项工程的大老板无疑是常务副市长高佑民。但高佑民是什么人,方友松心里清楚,那是个活得太明白的人,钱在他跟前就跟烧给死人的冥钞似的,一堆破纸片儿。他要钱干吗呢,一个人当官当到这样的级别,吃不愁,穿不愁,生有国家养,死有国家葬。也不是没人给他送钱,送了,他当着你的面,给纪委监察打个电话,三对六面,把钱点了,捐给贫困地区的老百姓和小学,你有钱,那就给老百姓造点福吧。这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有太多的抱负,一心想的是怎么往上爬。但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裂缝,高佑民不要钱,并不意味着他老婆孩子不要钱。
黄岚锁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高侃。高侃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是必须在三十岁钱赚到一千万,最少。他从未想过一个三十岁的人要一千万干什么,这钱该怎么花,一千万只是他人生的理想,第一个理想。同时,他还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他见不得漂亮女孩子,见到漂亮女孩子就走不动路。这是他对自己的形容,不一定准确,但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无疑,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是要格外精明的,好在黄岚并不缺少这样的精明,尽管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她也不得不去接近他。她的目的其实也并不是通过这位神通广大的高公子同他爹接上头,而是想从高公子嘴里及时掌握到一些重要信息,高公子别的不知道,也看不到机密、绝密文件,但肯定知道这些天有些谁在他爹爹身边转悠,或许还能试探出他爹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对方友松运筹帷幄很重要,他别的书没读多少,但一部《 孙子兵法 》,一部《 三国演义 》,每天就放在枕头边上,那是离这个农民企业家的脑袋最近的东西。
他知道,他的这个能干的女秘书,是从不会两手空空地回来的。
高侃开了家咨询公司,其实是什么生意都做,从劳务输出、证券交易、期货炒卖一直做到给人跑官、给走私车子上牌照、把判了刑的人假释出来……什么赚钱他做什么。风生水起之处,必有高大公子穿插其间。当然,最有油水的还是城建,高公子也最乐于替建筑商包揽工程,两头都在暗处,由他穿针引线,能成不能成,先宰你一刀,活动费是少不了的。这样的空手套,也是现今领导干部的子女都爱玩的。高侃还玩得特不动声色,明白一切游戏规则,很少有人知道他幕后的交易,也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钱。只有一次,高侃醉眼蒙眬地问黄岚赚了多少钱,黄岚说,我一个打工妹,承蒙老板看得起,年薪也就十万吧。高侃于是又一次说出了他的理想,他把嘴一撇,说:“屁,打发叫花子啊,你来跟我干吧。一个人在三十岁之前要是还没赚到一千万,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说这话时,正好是高侃三十岁的生日。
这天晚上,高侃又把黄岚喊出来吃饭。黄岚故意问,你是喊我去给你买单吧?
“你好乖啊,黄岚,”高侃在电话的那一头笑得很欢,然后又说了一句,“那就把你们老板也叫来吧。”黄岚听了心中一喜,有戏!当时方友松就站在黄岚身边,看见黄岚漂亮的柳叶眉一扬,就知道事情有些眉目了。
没有眉目,牵线搭桥的人是不会惊动老板的大驾的。
去了市里最高档的天安假日酒店,黄岚才发现包厢里坐着的不止高侃一个人,还有一胖一瘦两位陌生客人。高侃一袭黑衣,戴副墨镜,像个黑社会老大,很有几分帅气,却把谱摆得挺大,看见云梦市最大的私营企业主走进了包厢,他只欠了欠身,拿几个指尖跟方友松握了一下,然后就把两位客人给方友松作了介绍,胖子姓葛,湖南湘潭人。又瘦又高的那位姓李,上海人。两位老板都是做建材生意的。高侃一介绍方友松心里就有了谱。这小子,做生意的高手,一只手刚伸出去给你承揽工程,一只手就紧跟上来要把建材卖给你了。空手套外加连环套,环环相扣,高侃每一个环节都要吃回扣,通吃。
梦城 第十节(2)
方友松心里有谱,但不摆谱。他穿一身名牌西服,却没穿出样子,脖子后面的白衬衫领儿都翻到了外面。黄岚一直没发现,等到老板进了包厢的门,一转身时她才看见了,赶紧走过去轻声提醒了他一下,但是太迟了,高侃看见了,他带来的那两位客人也看见了,虽没笑,但眼里都露出了看乡巴佬的神色。方友松一脸正经地摸了摸身后的白衬领,往脖子里掖了掖,然后冲高侃无奈而又十分愚蠢地笑了笑:“今天第一次正式穿西服,还没穿习惯呢。”
方友松当然不是第一次穿西服了。黄岚陪他出国都有好多次了,即使在最有绅士风度的英国,老板也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方友松还跟黄岚打趣,不讲究一点不行啊,一出国,我也是个外宾了。还说得格外严肃认真,把黄岚逗得直乐。说归说,笑归笑,方友松在那些老外面前也的确是努力维护好一个中国公民的形象,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泱泱大国的风度。就是回了国,在自己的公司里,方友松也从不胡乱穿衣,虽说很少穿西服,大多数时候是穿工便装,但什么衣服往他身上一穿就能穿出一个大公司老板的样子来。他就是个大公司老板。农民企业家,到底是农民,还是企业家?事实上,他已经很少把自己当成一个农民,或者那种什么农民企业家。他甚至早已忘了自己曾是一位农民。
老板今天装土包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