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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不净。娘尿湿了的裤裆让方世初也觉得是奇耻大辱。他突然不想跟娘一块回去了,他想去建筑工地上找父亲。可娘的手很有力,娘的手肯定有什么在操纵,否则不会这么有力的。方世初怎么也挣不开,他感到自己的一生都被娘拽住了……
就在第二班轮渡快要开了时,班长薛城和班主任老师邹含之追来了。邹含之一口一声地叫着嫂子,要龙秋月把方世初留下来继续念书。龙秋月还是紧紧抓着儿子不放,汽笛一声催着一声,直到船快要开了她还是没放。邹含之便让薛城先回去,自己跟着上了轮渡。轮渡开到北湖沿像开了一个世纪,龙秋月这才放了儿子。到了北湖沿就等于回到了乡下,她回到乡下了,就不再怕什么了。她现在如果想要撒尿,随便往哪片庄稼地里一走,把裤子一解就解决了。可是她却缓缓地跪在地上了,她声泪俱下地叫了一声:“邹老师,你就把世初当做你的亲生儿子吧,他是生错了人家啊,他不该生在乡下啊。”
方世初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他以为邹老师只是会把母亲搀起来,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邹老师也跪下了。他不敢相信,可那是真的。他听见邹含之说:“嫂子,我们是平等的,你要不起来,我就一直陪着你跪下去。”
邹含之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在方世初后来的回忆中变得缓慢了,这是他少年时代保留下来的最完好无损的记忆,它带给方世初的不是瞬间的感动而是永远的影响。它就像固定在他的心坎上了,成了心脏的一部分。而小姑娘薛城在欺侮他的孩子脸上扇出的那几声响亮的耳光,他没忘,但也并没有什么*,*被薛城自己享受了。一个强者在保护一个弱者时,是会为自己的强大而痛快淋漓的。方世初当然也忘不了第一个叫自己乡巴佬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薛城。一直到今天,她那种居高临下地跟他说话的口气,还是丝毫没改,哪怕是求人,她那神情中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让方世初实在受不了,却又摆脱不了她的诱惑。
梦城 第十六节(1)
方世初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说是家却是实在太勉强,应该说是他父亲住的房子。房子位于竹荫街的一个小区内,是方友松掘到第一桶金时买下的,原本是准备把龙秋月母子俩都接过来,一家团圆,但龙秋月有了上次的遭遇之后却死也不肯进城了,方世初一直念的是寄宿,就是放了假也是径自回黄龙洲他娘那里。方友松也给儿子预备了一间房,一张床,但他却极少住,长久以来是一间空房。这次龙秋月死了,下葬了,方世初才走进自己名义下的这间房子,暂且住了下来。床褥被窝都买了好多年了,还没人盖过,没人躺过,闻起来都是新的。但一钻进去,就感觉到里边积满了岁月,棉絮都硬了,被单也没有了纤维的质感,像纸一样快要风化了。岁月无敌,人何以堪。
每次往这被子里一钻,方世初忽然觉得什么都没有了意思。
上楼时,方世初看见了月桂树下停着的那辆奔驰,知道父亲回来了。
他掏出钥匙来开了门,父亲房里的灯亮着,窸窸窣窣地响着十分可疑的声音。方世初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回来了,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响,先闻到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从里面钻出来的是黄岚,云鬓散乱,额头上一片绯红,还有些汗水,像是刚做了一件特别累人的事情。
“你?你怎么在我家里?我爸呢?”方世初的眼睛瞪大了,充满敌意地问。
黄岚竭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她汗津津地笑了笑:“世初,你回来了,方总还在开会呢,他让我来找一份文件。”
“这房子你常进常出吧?比我来得还勤吧?”方世初这话已经有些恶毒了。
“世初,”黄岚颤声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应该晓得的,真的,我很少进你们家,这次是方总要那份文件要得太急了,我才进来。”
“为什么不来呢?你应该经常来的,我真诚地建议你,赶紧搬进来。”方世初很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手势,“请吧,请吧,黄小姐,他给你配钥匙没有?如果没配,我这串给你了!”
一根指头挑着钥匙串,伸到了黄岚的鼻子尖那儿。
黄岚捂住脸,脸色煞白,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方世初才不管这么多呢,蹬掉鞋,往床上一倒就睡了。是真的睡了。
方世初好长时间都没这样美美地睡一觉了。
第二天早晨,是方友松把方世初推醒的。方世初想起自己昨晚对黄岚说的那些话,犹觉得特别痛快解恨,仿佛把憋在心里的许多块垒都一吐为快了,不然他是不会睡得这样好的。方友松把他推醒了,他一点也不睡眼惺忪,只冷眼看着父亲,看他要怎样发落自己。
方世初其实多虑了。方友松压根儿就不知道儿子昨晚对黄岚说了什么,黄岚回去后只说自己没找到文件,提都没提方世初说过她什么。方世初在父亲的脸上没有看见预料中的风雨欲来的表情,反而风平浪静,反而还流露出一种依依不舍的父子深情。这让方世初感到意外,意外中又似乎有些失望。不知为什么,方世初总是想惹他父亲发火,总是想撕掉他脸上温情脉脉的面纱。
方友松含着笑意问:“你不是说今天要走吗?什么时候的飞机?”
方世初看了看父亲,却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被什么呛了一下。
“是不是夜里着了凉?”方友松的眼神里更加透着关切,“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要注意身体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梦城 第十六节(2)
但方世初怎么看也觉得父亲是惺惺作态的假慈悲。他懒得去看他了,抬眼去看墙上的挂钟,快七点了,也该起床了。他懒洋洋地把一件T恤往脖子上套,脸被一层布蒙着时,他说出了他的又一个决定:“我不走了。”
刚才还显得有些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方友松,真恨不得扇这狗娘养的一耳刮子了。也难怪他生气,方世初一会儿说走,一会儿说不走,如此反复无常,就是把书读化了又能干什么事呢,这个公司最终还是要交给他的,自己的事业最终还是要由他继承的,他却是这么个德性。方友松恨铁不成钢,两道粗眉毛抽动了一下,问: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
方世初知道父亲发火了,方世初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被父亲说话时的口气吹得摇动了。这让他感到无比痛快。方世初也不知道究竟是一股什么激情在支配自己,他就想看到父亲发怒,就想看到黄岚难受。父亲越是发怒,方世初就越是平静。
方世初平静地说:“我决定留下来给你当助理,就这么回事。”
方友松又开始大笑了。方友松在他最悲哀时就发出这样的大笑声,就像突然间心脏病发作。方友松说:“你决定了?你以为你能决定一切?你要想决定一切,你就得先创造一切。我告诉你,方世初,现在能够作出决定的还是我,我决定由黄岚担任公司总经理助理,连文件都发了。”
方世初说:“谢谢您,父亲,您还记得我姓方。除了我,还有谁跟着您姓方呢?那份由您亲手签发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了。不就是一张纸吗?我想,我和您老人家的关系不仅仅是一张纸吧?”
“方世初,你在澳洲念了几年书,难道学的都是世袭制?”
“是啊,可惜您没有当皇帝。”
父子俩含讥带讽各不相让,方友松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他气的还不是作为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而是方世初这副没一点正经的人样儿,死了血了,你跟他急都没用。方友松想了想,还是做了一点让步,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答应过的,让你带一支队伍。当然,你要觉得我大材小用了,你有本事,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干,自己打出一个天下来。”
“我没本事,”方世初跳下床,把裤带使劲一勒,“我哪儿也不去,赖也要赖在这里了。别以为这个公司是你一个人的,我娘一直到死都是你的合法妻子……”
方友松突然就扑上去了,一拳就揍得儿了满脸开花。他一直在忍,他对自己说,要讲道理,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要跟他要讲道理啊。现在他才知道,忍耐还真有忍无可忍的程度,看见满脸是血的儿子,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惊愕,紧接着便是绝望,他分明感到了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仇恨,“狗日的,你竟然当着你爹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