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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大开,老陈伯坐在椅子上,正堵着大门。里里外外的人,在风坝两边蹲成两条线,听着老陈伯发话:
是谁带头打的架?唔?
别看老陈伯上了年纪,嗓门不小,中气十足。
老陈伯明知故问,在外面他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并且根据各人的参与程度分别给予了处罚,他问的目的,是要看看其他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以便了解号子里面的思想倾向。
不点到名,其他人是不会说的,有说话权利的都是睡前几铺的。
看见没人说话,老陈伯对着那三个戴“巴巴铐”的人说:为什么打架,说出来听听,说!
问了几声,其中一个高个子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屙了屎不冲水,不塞塞子。
他叫张志彪,干些拎包抢夺这类的事,他多次进出看守所,是这儿的老常客,他是袁老三忠实的追随者。
就是这些?老陈伯质问道。
袁老三没等老陈伯问到自己,直截了当说道:我看他们不顺眼。
唔,差不多,敢说敢为,敢为敢说,我看你象个汉子。你看不顺眼就要打人,我看不顺眼为什么就不打人了,你们这些人我哪一个看上去顺眼,我打了你们没有?没有!你在外面嚣张,进了监狱还要称王称霸,老子今天就要杀杀你的威风。
袁老三知道老陈伯不会对他动手,他受到了戴巴巴铐的处罚,所以并不惧怕。
还有谁说?老陈伯问道。看见没有人回答,他看了小祥一眼。
小祥是三铺,也该是他说了。
我可以告别那种插刀片式的睡觉(1)
老陈伯走后,阿灿把所有人都赶到监室,留下小祥、刘胜林和我。
我进看守所不到十五小时,就参加高层会议了。
阿灿一句话也不说,一会儿抬头望望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盯着地面,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压力很大,他需要有人来帮忙。这时,我才知道他孤独无助,与昨晚的凶煞相比,判若两人。他的眼内不乏慈悲。
阿灿来到监号已经两年半,他上诉也有一年半,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吃不香,坐不安,睡不着。作为一审接了死刑的囚犯,任何时候都有被拖出去枪毙的可能。他亲眼看见十多个死鬼从下六号拖出去枪毙,当时拖走的场景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电视节目他只看两个栏目,一个是星期日体育频道的拳击比赛,一个是每晚的地方新闻,他看地方新闻并不是关心时事,而是要看看明天会不会召开公判会,会不会枪毙人,看了以后才能稍微安下心。他最怕黎明时分,那正是武警拖死鬼上山的时候。大概在清晨五六点钟,只要听到狗叫,听到铁门响,他会蓦地坐起来,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前方,辨别这种声音是不是拖鬼上山,会不会走到下六号来。他当时的整个神经,都放在对声音的分辨上,不管你怎么干扰他,他全然不知。
这一年多来,他每天晚上都做恶梦,而且都在清晨五六点钟的时候做,做的梦全部与死有关,不是做到被武警拖上山枪毙,就是做到被人追杀到悬崖边,被迫跳崖。有一次梦到被一群饿狼吞噬,身上的肉被狼一块块地撕下来,胳膊和腿脚都被撕扯在一边,地上血淋淋的一片。他的脑袋却完整地保存下来,亲眼目赌自己的身体被撕咬。梦醒时,被子都被冷汗浇湿。
阿灿很后悔,还很恨自己,这种恨,恨得特别,他不是恨自己为什么要贩毒,为什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而是恨自己为什么接了死判要去立功,要去改判,要去等待这种难以等到的结果,使他心惊肉跳地度过黎明前的分分秒秒。如果不求立功改判,象小祥一样,反正无生的希望,必死无疑,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每一天,什么时候喊,什么时候走,临行前向难友挥挥手,说声保重,象汉子一样从容而去。
阿灿混到一铺的位置很不容易,等到号子里的人一拨一拨地离开了,才有今天的这个地位。他初来的时候,就是睡在厕所边的这个位置,他穿花子的衣服,吃花子的饭菜,做花子做的事,什么苦都受过,什么磨难都经历过。刚进号子时,一铺为了夹磨他,安排两个生干疮的人和他睡在一起,一前一后,*着身子。没几天他也染上了干疮,遍身都是。那些暗绿带白泡的脓流到哪里,哪里的皮肤就溃烂。在号子里是没有药的,只能用盐来杀菌,每次上盐痛得他满头大汗,还不准喊叫。
他几起几落,爬到中铺后,因为当冲锋机打人,又被踢回万人坑。他今天的这个地位,完全是用拳头加时间打出来的,他不愿意有谁来动摇他的统治地位。一铺这个位置,在监室是最高的统帅,不仅有吃有喝有穿有玩,还有人在方方面面给予无微不至的伺候。比如说要去拉屎,人还没有走到蹲位,蚊香已经点好,手纸也叠好,香烟已点着,两个警卫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如果需要,还会为你擦屁股。在没有当一铺前,也许还会在家里拿钱来用,当了一铺后,完全不用家里负担了,吃香的喝辣的,高级香烟,一应俱全。
阿灿是外地人,在异地监狱当上一铺是很不容易的,尤其作为死鬼当上一铺。可以这么说,在监狱里,是不准死鬼当组长的,因为死鬼需要同监室的人来监视、照料,以防他自残自杀,看守所难以向检察院、法院交待。
老陈伯叫阿灿当一铺,也有他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阿灿是死鬼不错,他在争取立功,有改判的可能,不能把他说成是毫无生还的死鬼;阿灿有一定的经济能力,在他任职期间,陆续收到家里送来的几千元,这对于安定团结构建和谐监室有极大的作用;阿灿有一定的管理能力,他能打,只要是打得不过分,还是需要的,他能镇得住人,懂得用社会上的语言和方式对待社会上的人。
但是让一个外乡人当牢头,在自己头上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对于贵阳人来说,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难怪袁老三他们三番五次想推翻现有政权。
在监室里,能帮助阿灿的没有几个人,小祥虽然是贵州人,但他是毕节的,不是地道的贵阳人。小祥还是一个“孤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没有一分钱的进帐,在号子里雄不起来。刘胜林是贵阳人,不错,但也是要钱没钱,要力没力的,家里几个月不来接见一次,接见时最多上一百元的帐,还不够他抽烟。他这个人文皱皱、干瘦瘦的,风都吹得倒,不要说挥拳*了。除了那张嘴外,其它一无是处,只能叫他组织学习,操操训练之类。阿灿对于岛上的人的素质感到头痛,他很想补充新鲜血液,搞活号子里的经济,增强领导班子的战斗力。
我可以告别那种插刀片式的睡觉(2)
阿灿想到了我。
从半个白天的接触看来,他认为我至少有两个方面可取:一个是关系,另一个是经济。
接二连三的,来了几个头面人物亲自打招呼,从昨天晚上老陈伯叫关照,到今天的秦指导、柯科长登门造访,说明关系不同一般,以后定能为监号带来说不清的方便或利益。当然,并不是干部打招呼就可以不打人不夹磨人,有时偏偏要和你对着干,你不让打他,我就要打,实在不能打,就来软夹磨,叫你一天没休没止的推地,给你婴儿饭吃,叫你成天呆着一动不动。当然,这要看是什么人,那种方法一般是对付小瘪三之类的。对于毛光鬼,决不会是这样。
在经济方面,从我的罪名来看,是经济犯罪,无疑是个毛光鬼,自己带到监狱里来的钱就有好几千,这在号子里是不多见的,有些去抢劫的犯人,就是穷得一分钱没有,为几十元就去抢人杀人。
另外,阿灿看中我的一点,我不是那种混混,不会与他争权夺利,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更不会对他大打出手。我还是贵阳本地人,亲朋好友一定也多,便于对监号的管理。
阿灿早就把对我的看法告诉给小祥了,这种暗示不是用语言,有时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小祥就心领神会了。
对于进号子的每一个新鬼,他们都是暗中打量,用不着介绍,他们就可以猜出农村还是城市人,是什么案子,有经济能力没有,有接见没有,有关系没有。然后再决定,是让他睡在万人坑还是睡在铺上,是要打他夹磨他还是要放他一码,是叫他当中铺还是在岛上。
现在,风坝里只有岛上的三个人,外加我一个新鬼,一切都是小祥出面。小祥叫我一声老黄,说道:
今天的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