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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踢沓离开。
一笑抿紧双唇,抬起头,走了进去。
这房间十分狭小,布置简陋。
只一床,一桌,一椅。
虽已做了尽可能多的心理准备,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是颜昊天?
床上一人,头发花白,双颊深陷,整个人已瘦得脱了形,往日炯炯的双目空洞无物,呆望着天花板。
一笑心中酸痛,一步上前,拉住他瘦骨嶙峋的手摇了摇,颤声唤道:
“颜昊天,颜昊天……”
听到她的声音,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竟有了反应。
颜昊天僵硬地转过头,唇边扯出一抹笑容,张了张嘴,许是很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漂浮:
“一一,你回来啦?”
忽又想起什么,有些急切地问道:
“沈飞,沈飞……是否善待你?”
一笑哽咽点头:“嗯……”
颜昊天眼中露出欣慰:“那就好,我就知道,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忘。”
一旁的唐律师难得见到他这么清醒,眼眶也有些湿润,轻声安慰:
“昊天,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一一回来了,外面的事情有我们解决。”
颜昊天轻轻摇了一下头,看着一笑,缓缓说道:
“一一,你都知道了?……别怪沈飞,这是我欠他的,理应还他。”
“不!”一笑泣不成声,拼命摇头,“你欠颜昊宇和顾君宜的,早已还了他们,二十七年了,你每天都在还!难道还不够么?”
听到她喊出那两个名字,颜昊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瞬恢复平静。
他已无须再守着这秘密。
昊宇……君宜……
那是永远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不曾有一日提起,亦不曾有一日忘记。
竟有二十七年了吗?真的有这么久了?
二十七年了,君宜已经走了二十七年了,若有往生,君宜的后世今年又该二十七岁了。
茫茫人海,他多想再见到她,只要她肯出现,他就一定能够认出她。
他永远记得她二十七岁的样子。
那一年,(|。)
他与她初识。
在一个盛夏的午后。
……
(二十九) 几回魂梦与君同_下
加州的阳光明媚耀眼,与英国的凄风苦雨大不相同。
游学六年,重新回到这个他当初一心逃离的家,却又样样都觉得亲切。
虽然老父还是那么唠叨,大哥还是那么暴躁,家里这片生意还是那么枯燥无趣,可读了万卷书,走过万里路,心思也沉淀下来,才真正体会到家的好。
明年他即将获得剑桥博士学位,踌躇满志,有意留在英国大展拳脚,这次回来目的之一就是要与家人商量移居事宜。
可进了家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父亲年事已高,仍然一心指望兄弟俩能继承祖业,光耀门庭。
他暗暗发愁,这次总不能再像六年前一样一走了之,必须得同老人家表明心意,可到底该怎么说呢?
连日以来,这心事困扰着他,幸好还有可爱的飞儿,每每拽着他的衣角喊叔叔叔叔,简直由不得人烦恼。
可不知为何,家中不见嫂嫂的身影,人人避而不谈,偶尔斗胆问起,老父一脸阴沉,大哥沉默不语,连飞儿听到妈妈二字都显露怯意。
于是他更加纳闷。
这天下午,终于让他找到机会。
雪姐恰好要送东西去别院,他慌称有急事寻大哥,非要跟了去,雪姐没办法,只得应承。
进了院子,坐在客厅。
雪姐离去之前千叮万嘱,女主人脾气不好,不要乱动,不要乱说话,惹到她大家都不好过。
好好好,是是是。
可她一转身,他就四处逡巡起来。
这是大哥的家,有什么好怕?
小楼不大,却十分雅致,多数装饰都是紫色,冷冷的紫。
紫是一种复杂而孤独的颜色,它似乎包含了许多颜色,却又几乎同任何颜色都很难搭配。
这显然不会是他那个粗性子大哥的品味。
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偏爱这么凄艳的色彩?
等了一会,还不见人。
他踱步来到院子,闻到阵阵花香,顺着香气找到了小楼背后的一处玻璃花房。
正值夏日,百花盛开,飘香吐蕊,沁人心脾。
他对这些娇嫩的生命毫无了解,但地中间那一大株修长的曼陀罗他可绝不会认错,多次野外生存的经历让他对各种危险植物非常警觉。
竟会有人将这剧毒的花株养在家中?
他面带惊疑,凑近观察,尽管那喇叭状的花朵洁白纯净,散发出惑人的甜香,但这确实就是曼陀罗!
正要闪避,一低头,注意到花盆一角垫着一幅画,似乎画的是一位女子。
是谁这么暴殄天物。
他抬起花盆,把那画框拉了出来,抖落浮土,
便见到了佳人。
这一见啊……
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没有城,也没有国,只一个自己,倾陷了全部的心。
不由心中泛苦,无声自问:昊天,你也有今日?
想他一向以理性自诩,笃信美色只是碳基物,爱情只是荷尔蒙。
如今才知那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怔仲之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找谁?”
闻声回首,瞠目结舌。
三步以外,那紫衣女子分明正是画中人!
莫非在做梦,聊斋一般的绮梦?抑或相由心生,画中女子因着心动幻化成形?
见他傻站着不语,那女子冷着玉颜又问:
“你到底找谁?”
明显已经不耐烦。
他终于惊醒,却答非所问:
“我是昊天。”
“昊天?……颜昊天?……颜昊宇的弟弟?”
那女子明眸一闪,秋水微澜,唇边忽的噙了一丝浅笑。
是同那画中一模一样的笑容,真的是她!
他定定地望着她,心知这举动十分无礼,却又怎么都不舍得把目光收回。
但一问一答间,元神总算归了位。
他细细将她收入眼底。
端的是冰肌雪姿,容清影娇,也还真只有她,衬得起这身艳紫,压得住满室芳华。
她显然比画中长了几岁,少了几分青涩,却更多了几分风情,但看上去还是一样的不快乐。为什么?
正出神地想着,女子眼波流转,婷婷移步,上前娇嗔地点了点他,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别看啦,再看下去--小,心,爱,上,我。”
他只能苦笑。
这警告,太迟了。
那样的美丽与哀愁,落在眼中,跌在心里,溶进肺腑,渗入灵魂,剜也剜不出,筛也筛不尽,怕是来生来世都要带了去。
紫衣女子微微偏着头,玩味地看着他,随意地说道:
“这画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反正陈年旧作,我留着也无用。哦,昊宇可曾同你说过?我是顾君宜,叫我君宜好了。”
他瞪大双眼,面露仓惶。
君宜……昊宇……
头顶的艳阳突然十分刺目,晃得他有些昏眩。
他垂下头,万语千言堵在胸中,半晌,只低低嗫嚅了一句:
“这曼陀罗全身是毒,万万小心。”
君宜巧笑嫣然:
“不过是株温室里的花,弱不禁风的,不去惹她,又怎毒得到你?”
是啊,不去惹她,又怎毒得到你?……
病床上,颜昊天的目光渐渐游离,君宜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
这些日子,每时每刻,他都在追问自己,这三十年的恩怨情仇,究竟生自谁的错?
是君宜吗?
不,她是最可怜的女子。
她生性单纯善良,身为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本应有着似锦的前程。
她同所有女子一样,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企盼一份最简单的幸福,无非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与一个知心的人携手白头。
可所有这一切都在她二十岁那年被残忍地打碎。
她却要为那个毁了她的男人生儿育子,与那个她最仇恨的人长相厮守,日日夜夜,彼此折磨。
可又是昊宇吗?
他是那样地爱着她。
他爱得发了疯,爱得不顾一切,爱到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只为了得到她,拥有她,甚至不在乎她是爱他还是恨他。
爱到直至毁掉所有!
而他自己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是,他爱上了他最没有资格爱的人,他的嫂子,大哥的女人。
可谁能选择爱?谁能控制心?
他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挣扎,却如身陷泥沼,每一分抵抗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深渊沉沦。无法脱生。
他可以忍受与自己搏斗,却无论如何难以忍受她的悲容。
她美丽的眼睛忍着泪,那样楚楚地望着他。
她说:“昊天,我恨他!他是个禽兽!从第一次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都是强暴。他威胁我的家人,他践踏我的自尊,我只是他豢养的一件玩物。”
她说:“昊天,这种日子我再也无法忍受,我每天都像死一样难过。”
她说:“昊天,只有与你在一起,我才真正活着。”
她说:“昊天,我不能没有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地狱!”
是那般的苦苦哀求,来自一个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
他永远无法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