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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来,他的黑夜是她的白天,他的白天是她的黑夜,仿佛两个世界。
这次,她要去他的世界。
一笑凝视舷窗,身未动,心已远。……
(二) 居人思客客思家
长途飞机最是难熬,十几二十个小时下来,比爬山都累。
还好,一切旅途都有尽头,一切流浪都有终点。
终于到了。
上海。
所有的机场都很大,人很多,这里尤其是,而且吵,人声鼎沸。
一笑不嫌吵,她被一片嘈杂包围,觉得亲切又安全,心里竟有些雀跃。
“颜小姐,颜小姐……”
忽的有人从背后拉住她的手臂。
“柳叔?!怎么是你?”一笑看清来人,从心底笑出花来。
“颜小姐,喊了你一路都不应,还以为认错人。”
不知是因为跑了几步还是因为激动,柳叔说话有些喘。“是颜先生叫我来接你的。”
“哎呀,柳叔,你还是这么见外,总是颜小姐颜小姐的,太久没听过这个称呼,没以为是叫我呢。”
柳叔是家里的司机,跟随颜昊天二十余年,同住在宜园,可说是看着一笑长大的。一笑见到家人,开心地脸色涨红。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问:“颜先生……也来了?”
“没,最近他很忙,总是在开会,我把你送回家,再去公司等他。”
一笑有点失望,转而又有些庆幸。
刚下飞机,满面风尘,长辫松松垮垮,衣裙皱成一团,怎好见人?
柳叔不善言辞,一向话不多,只是抢过一笑手上小山一样的行李,连拖带扯搬上车。
一路飞驰。
阔别六年,窗外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穿过一片繁华,车子三转两转,人车忽然稀落,一条不宽不阔的马路弯弯向前延伸,两侧是郁郁的法国梧桐,绿影成荫。
车子在一处院门前悄然停住。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荫叠翠,洒落在紧靠路边的黑色铸铁镂花栏杆上,星星点点,忽明忽暗,围栏里面是繁密的高大灌木,四季常青,形成一道密密实实的绿色围墙。朱漆大门经久不用,木质门板已有些斑驳,透着几分神秘。
宜园,宜园。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
一笑忽然情怯,呆坐不动。
“颜小姐,到了。”柳叔拉开车门,轻声提醒,“门开好了,你先进去,我到前面车库把车子停好就把行李给你拿去。”
是了,颜昊天不喜欢车辆在宜园开进开出,因此大门常年紧闭,人员出入都走旁边的小门。
一笑走下车,站在黑色小铁门前,犹豫良久。
忽尔有些好笑,呀,颜一笑啊颜一笑,豺狼虎豹都没怕过,自己家门却不敢进吗?
摇摇头,伸出手,吱呀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迎面一片开阔的草坪,草正绿,长而茂,软软地匐在地上。
几株老银杏仍在那里,枝繁叶茂,四面围墙爬满藤蔓,沿着墙根一溜的花树。
庭院尽头是一栋三层小楼,底层是红色清水墙砖,虎皮石基座,白色壁柱,顶上两层涂成暖黄,那是夕阳的颜色。
一条碎石小路穿越草坪把小楼和大门连了起来。
门开的一刻,一笑有刹那的恍惚。
时间是不是停止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她分明看见,一个顽皮小儿正在草坪上乱蹦乱跳,柳妈妈从屋里追出来:“一笑,快下来,你把草都踩坏啦!”颜昊天正坐在廊下看报,突然把报纸卷成圆筒,冲外喊着:“不怕,咱们家的草就是种来踩的!哈哈。”
柳妈妈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笑作一团。
“一笑,一笑,是你吗?是你吗?”
咦,真的是柳妈妈的声音,那么真切,不像幻听。
一笑凝神细看,这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使劲眨眨眼,两颊有丝温热。
只见一位老阿姨正沿着石子小路跑来,到了一笑面前,差点收不住脚。
“柳妈妈,是我是我,你慢点,我跑不了的。”一笑呵呵笑着,泪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你还敢说跑不了?你……你知道你跑了有多远,连个信都没有,到最后连影子都没了,我看你们一家以后都甭姓颜了,通通改姓牛,一个老牛,一个小牛,脾气犟得要死。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家没个大人吵孩子闹?你们可好,十年不吵不闹,闹上一次就六年都不闻不问。……你还笑?最没良心的就是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说走就走了,风筝飞了还留根线呢,你……你要是安了翅膀,还不得飞到天边去。早知道这样,当初死也要拉着颜先生不让把你送走。”
柳妈妈越说越伤心,一边数落着,一边用手擦眼泪,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拉着一笑,好像她真的会拍拍翅膀飞掉似的。
“好了,老太婆你别站门口唠叨了,进去说。”
不知什么时候,柳叔已经拿着大包小包站在她们身后,眼眶微红。
一笑忙挽着柳妈妈往屋子走去,“走啦走啦,柳妈妈,你还是这么唠叨啊,呵呵,不过我这一路都云里雾里的,被你一顿唠叨才感觉真是到家了。”
进了屋,沿着盘旋楼梯上到二层,右手尽头便是一笑的房间。
柳妈妈一路仍不停的念叨着:
“一个人在外面,苦不苦?怎么穿得像个野姑娘?好像长高了啊?”
“柳妈妈,你看你老把我当小孩,我都二十四岁了,早就不长个子了。”
“我看看?哎呀,肯定是因为瘦了,一瘦就显得人长,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洋人东西吃不惯?”
“瘦吗?想你们想的吧,嘻嘻。”
“哼,从小就油嘴滑舌,不知是跟谁学的。”
“肯定不是跟柳叔。”一笑扭头,做了个鬼脸。
三人走进房间,放下行李。
柳妈妈忽然郑重起来:
“一笑,你别怪柳妈妈多嘴,你听我说,这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呢,一家人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可从小到大,颜先生有多疼你,你不会不知道,是不?你看他一直吩咐你的房间一切都要保持原样,经常通风打扫,这次知道你要回来,提前几天就让把床单被套窗帘都买了新的,洗好晒干再换上,一家人总是一家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放在那,他总归是对你最亲最好的人,几年前的事……”说着,她顿了顿,轻声道:“你别放在心上,啊?”
一笑垂着头,一声不响地听完,抬起脸,笑盈盈地嗔道:
“什么事啊?哎呀,猴年马月的事谁老记在心上?您就别操心了,操心容易老哦。”
“老太婆,别多话,颜小姐刚下飞机,该休息了。”柳叔在一旁催促。
“好好好,不说了,一笑你先歇着,我改天再说,反正这次绝对不能放你走了。”
柳妈妈碎碎念着走远了,关上门,仍能听见她在同柳叔咕哝着:
“一笑就像咱自家孩子,有什么不好说啦?重要话得赶紧说,免得他们爷俩……”
一笑靠住门,轻吁一口气。
环顾四周,柳妈妈说得没错,一切都没有变。
架子上的书本、玩偶、文具、相思结、千纸鹤,它们都在,窗边悬着的风铃和晴天娃娃,早被晒得失了颜色,但是也在,一笑走到床边,一伸手,从床底掏出一大瓶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呵,它们也在呢。
颜昊天常说,一一的房间是个杂货铺。
她几乎从不丢弃任何东西,无论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时间久了,自然满坑满谷。
在国外游荡的几年,虽然旅途奔波,但她还是尽量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带在身边,一路背了回来。
望着小山一样的行李,一笑叹了口气,决定暂且不理它们,先去泡个澡,洗洗风尘。
(三) 莲子青青心独苦
卫生间进门是一面硕大的穿衣镜。
一笑冷不丁迎面看到自己,不由一怔。
只见镜中女子一头及腰长发,如黑缎般散在肩头,左右耳侧扭了两根细细的发辫,白色亚麻衬衫,袖子高高卷起,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一袭艳丽的大摆拼布棉裙,长及脚踝。
怪不得柳妈妈要说像个野姑娘。
因为离开得匆忙,她还一直穿着在吉普赛营地时的衣裙。
事实上,就在三天以前,她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会回到宜园,而且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还以为会一直那样毫无目标地游荡下去,直到――也许――直到她学会忘记。
……
她是在一个多月前遇到Nana奶奶的车队的,在一个开满雏菊的荷兰小镇。
本来,她已经在德国的一家小酒馆赚足了找到下一个落脚地之前的旅费,然后在法兰克福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出发的火车车票,票上写着,终点――阿姆斯特丹。
总有些事情让人感觉就像命中注定。
在阿姆斯特丹街头一家旧物店的橱窗里,她在上百件零零杂杂的摆件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骰子项坠。
她一眨不眨地盯住它,它也盯着她。
终于,店老板走了出来,温和的说:“美丽的小姐,如果你真的喜爱它,我以标价的一半卖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