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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口昏黄的街灯下,我看着他年轻俊秀充满朝气无忧无虑的脸庞,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一个有着正义之心,有人格,有尊严,有创造力,对生活永不言输,永远向前的人。
“祝你成功!”
我端起酒杯,由衷地祝福他。
若芬也端起了酒杯,也同样祝福他。
这半年多,他经常请我们俩喝酒,吃饭,吃宵夜,我们经常在一起畅谈各自的理想和愿望。他像大哥一样事事处处保护着我们。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那么多的温情,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阿锋你走了,我们会感到孤单,会想你的。”我在心里说。
在这之前,我们还高高兴兴,没有多少忧愁,想不到说分别就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才能再见。
再见,不要永别(23)
阿锋是一个基督教徒,若芬把他介绍给我后,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胸前挂着的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银链上印着一个银质十字架。每顿饭之前,他都要双手合十认真祷告,然后说:“阿门,饶恕我吧,主!”
他时常说的一句话是:上帝与我们同在,要爱人,也善于被人爱。人要互相帮助。
在这个万物重新苏醒蓬勃生长的春天,我和若芬失去了一个最好最值得信赖的异性朋友。
63
李伟现在每天晚上十一二点钟,都跟小广东去宵夜。他们俩像在密谋什么似的。不过,看阿康两口子,都是勤苦干事之人,没什么歪的邪的,我还是放心他们交往。
一天晚上,十二点多钟,李伟和阿康,从外面喝酒回来,径自躺到床上。
我问李伟:“阿伟,你最近经常跟阿康出去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放心,他想拉我跟他一起做生意,两人合伙。”
“咱们那点钱够吗?”
“不用咱们的钱,我帮他干,拿提成,另外底薪两千。他没文化,谈判、接活、签约,老吃亏。这一个礼拜,他晚上带我到工地,我学得都差不多了。”
“跑工地太苦了,李伟,你别去了,整天在太阳下晒,吃不消的,海口太阳太毒,那都是农民干的活。”
“现在,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能干。我一个研究生,大学团委书记,不能还挣不过一个农民。”
“你决定啦?”
我有些惴惴,试探着问。
“基本上吧。叶儿,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我们那个公司,本是个小公司,说白了,就是空手道,从别人那里代销来电脑,再加价卖出去。靠零售,房钱都挣不满,对单位销又经常结不回钱来,老板整天在外边追帐,让我替他盯摊。老板亏损,我还每月拿这么多薪水,心里实在不安。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机会。这应该是个机会。在海南,就两样来钱快,一是开歌厅,做小姐;二炒地皮,搞建筑,你看那些楼盖得多快呀。”
64
现在,我要讲一讲李伟,这个我一生深爱最爱的男人。
李伟原是北京B大学的团委书记,是B大学当年最年轻的处长级干部。可正因为他年轻能干,不可避免地受到B大学最年轻的排在最后一个的副校长的排挤。也许他怕李伟锋头太盛,会取代他。
因此,他处处给李伟设置障碍:评职称不给他评,加工资不给他加,校团委要搞什么活动也不支持,连经费都卡着不拨,使他没法开展工作。在大学,没有职称,就等于不学无术的工农兵干部,没人能瞧得起。在这种压制面前,李伟感到自己根本无力抗击,他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操纵着拿捏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埋葬一生,但又不知如何冲破这种僵局。万般无奈又无法排遣之时,他只身一人去了新疆。在新疆,他哪儿也没去,只在疆北草原上游荡了半个月,草原的日出日落,茫茫无际,使他的心胸豁然开朗,他感到人与自然相比,是何其渺小,何其短暂,那些无尽无休的残酷的争斗,那点儿小小的,甚至还未见到的利益,是多么的不值。这世界应该更广阔,应该有更多的事情值得去做。
65
刚到海口的那天,我坐在出租车内,看到被大陆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淘金之地,竟和内地的小城市差不多。
窄窄的街道两边是陈旧斑驳的砖楼和木楼,砖楼上长满苔藓和杂草,晃晃悠悠。木楼下倚着黑瘦矮小,背上背着娃娃的妇女;每一个角落里,似乎都蹲着一两个老人,满脸的皱纹,头上缠着一圈圈头巾,吸一杆长长的水烟杆;不知铺设了多少朝代的青石板路,不知被多少人踩踏过,到处是坑坑洼洼,坑中积满了浊水。
再见,不要永别(24)
海口给我的最初印象,像一幅毫无生气的水墨画,它的颜色是黯淡的。
而现在,海口到处拆旧房建新屋,宽大厚重的推土机吊车到处都是,两三个月就有一栋栋高楼大厦,像雨后的春笋一样疯长起来。新开的大片大片的地基在打桩,整个海口就像个大工地,嘈杂,轰鸣,忙乱,但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街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匆忙的脚步,张贴的招工招聘招租广告。每个人都精神饱满,睁大眼睛,寻找着新的机会。
想到这些,我心里稍微踏实一些,抱紧了李伟:“亲爱的,我支持你。”
要丢掉现已熟悉的环境和工作,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的不安比我更大。
66
第二天吃中饭时,我把这事跟若芬讲。若芬说:“男人如果决定做一件事,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想法,你不要阻止他,要多给他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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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芬趴在桌上,只有玻璃杯中的酒和她的头,间或晃动一下。
我知道,她在无声地流泪和饮泣。
咖啡厅的灯光很暗,取名“冰点”的咖啡厅,是由纯色块组合在一起的,抽象,暖昧,混乱。
一会儿是缠绵低徊萦绕的钢琴声,一会儿是爵士鼓手狂乱的鼓点和吼叫。这一切混在一起,似乎就是刻意要把你内心最隐秘最脆弱的一处,戳穿戳破,或是为了撩拨起你平日里压抑的情欲,纵容你放荡自己。
泡酒吧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忧伤落寞之人,一种是淫荡放纵之人。
“我很闷啊,叶子,你不知道,我很闷啊!”
“我怎么办,怎么办?”
她半侧过脸,脸上全被泪水洇湿,眼泪还在流淌,像不绝的河水。
我帮她把歪在一边的眼镜摘了。
“Cheers!”
她端起杯又喝了大半杯,这已是第五杯了。
“别喝了,阿芬,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缺钱,我帮你,我们还存了一点。”
“我不是要你帮我,你帮不了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上次我回广州,我又去了代办出 国的那家公司,他们说,出国费用又涨了二万,我哪去挣那么多钱?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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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如此,我心里发酸,我知道她攒钱攒得很苦。
全公司所有的女职员中,只有她一个人,老板特许她不用穿工装上班。可她一年到头,只穿一套蓝色的牛仔装,如果不是那副眼镜,没人相信她是老板的翻译兼秘书。为了攒钱,她每月回广州看女儿,坐船过海买的票都是四等舱,跟那些满身汗臭,扛着大包小包的民工混在一起;为了攒钱,她每天工作到半夜一点,连一包奶粉也不敢买。
她一直是个很自闭的人,她丈夫已经八个月没有音讯了,也没听她说过什么。
“阿芬,别哭了,坚强点,我不想看你这么伤心,你以前是那么坚强。”
“伤心?我能不伤心?我女儿已经发高烧四天了,我都不能回去看她,她奶奶已经不想带她了,我怎么办?”
泪水把她的脸浸泡得苍白,她的额角一次一次捶打着桌面。
我惊得赶忙死死抱住了她,让她不得动弹。
渐渐地她安静下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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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叫醒她,希望她此时能睡得久一点。
睡吧,若芬,亲爱的,我守着你。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凝视着那半透明的液体,我想起了许多。
想若芬的老板,那个不会说中国话的矮胖的美藉华人,一月据说挣五万多元,还住着别墅,配有专车,一年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如果他能借两个月的薪水给阿芬,阿芬不就不用这么苦了吗?她就可以和她老公团圆了,孩子也就有爹有妈在身边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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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不要永别(25)
我知道这不可能,我这么想很可笑,但仍忍不住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