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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端(如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所看到的)。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这句话令人想起了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中的一段独白: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蹑步前行,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人生是一个行走的影子,是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白痴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对于常看电视连续剧的人来说,“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蹑步前行,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是再真切不过的体验。电视肥皂剧里的“人生”,的确“是一个行走的影子”,是“一个白痴所讲的故事”。电视里层出不穷而又永远同一的“综艺节目”的的确确“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问题不在于有没有更“好”的电视机,而在于有没有更好的媒介。对“空有57个频道,却毫无内容”的媒介,任何不涉及实质内容、修修补补的改良都是无济于事的。而一旦出现一种能够很大程度上克服电视的这一根本弊端的新媒介,它就会理所当然地颠覆这个“媒介之王”的统治。网络化的个人电脑就是这种“新媒介”。在它日益强劲的威势下,电视沙皇不得不退位。或者说,在电脑不断表现出来的巨大魅力将使人们理所当然地把电视视若弊屐。而在技术上追求“高清晰度电视”的努力恰好像是一个行将末落的王朝所进行的一场徒劳的“改良”或“维新”。难怪尼葛洛庞蒂说“高清晰度电视是一个笑话”。高清晰度电视的技术构想由日本人提出来是在情理之中的。日本民族是长于认真、细致地工作而短于原创性思想的民族。他们总是在既有的外来文化成果的基础上仔细改进,精益求精,形成一种无本位而又后发制人的民族文化。在古代,他们引入汉文化,建立了本民族的文字、文化,二战结束后,他们在引进西方的技术的基础上建立了在较长时间领先于世界的电子应用技术和机械制造技术。这仅仅是文化价值影响技术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文化价值决定着对技术的使用。人在何种方式上使用技术,把已有技术在何种方向、何种程度上改进,总是蕴含着文化上的价值取向。
日本发达的应用技术不仅反映在对技术产品上精益求精上,而且反映在他们努力在既有的技术水平上,如何使产品的使用者尽可能地方便,尽可能感受到产品的制造者对产品使用者“无微不致”的关心。(当然,日本的生产者对消费者的“无微不致的关心”并非出于菩萨心肠,而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人们在各个方面的好逸恶劳、穷奢极欲的本性来最大限度地开发人在享受上的潜能,作为其生财之道。)对于日本民族在感官享受上追求“精益求精”的特点,在日本长期生活过的美国《时代》周刊的记者克里斯托弗(Robert
C.Christopher)在一本名为《日本人的心灵》(The Japanese Mind)书中这样描述道:在某种程度上,所有这些反映了一种对新发明的小玩意的国民嗜好,在日本,这种情况到处可见。例如,在东京坐出租汽车,乘客从来不用自己开关车门,因为司机能用自动控制装置开后车门。在饭馆和百货公司,刚进门的顾客常常受到身穿和服的机器人的欢迎,这些机器人向顾客鞠躬如仪,并以甜甜的声音说些恰当的寒暄话。在日本家庭中,这种对小玩意儿的嗜好处处可见,从桌上的暖水瓶、精巧的航天时代打火机,到我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的各种设置。我的朋友千年对他的“双伴音电视机”颇为自得,在这台电视机的某些频道,同一节目可有英语和日语两种不同的声音选择。千年说这有助于保持他的英文。我一直碍于情面,没对他说:不如买一套英文会话唱片,既省钱又能达到同样目的。“舒适和细致精微的享受至上”是在日本文化中具有普遍性的观念。日本独有的“花道”、“茶道”就反映了这种文化特点。日本人常常喜欢将一种游戏玩到最精细、最微妙、最彻底的境界,从中体验到一种为其他民族的人不曾留意的或不屑于追求的舒适和满足。日本人的这种人生旨趣是一种禁欲主义和纵欲主义的奇特的混合,或者说是一种最为精致、最为严厉、苛刻的感性放纵。
与这种严厉、苛刻的感性放纵密切相关的,是一种严格的等级观念。在男女之间、长幼之间、上下级之间,盛行着一种后者(女人、晚辈、下级)绝对顺从、迎合前者(男人、长辈、上级)的规则。这种规则要求后者刻意顺从、迎合、侍奉,使前者得到了一种极为精微、细腻、完善的享受。对日本人来说,男女两性的交往(无论是性的交往还是一般交往)或上下级之间的交往,不过是女性或下级最大限度地迎合男性或上级的各种要求,使自己的“温柔”、“体贴”达到奴颜卑膝的状态。正如克里斯托弗所说:那些对日本人一知半解的美国人,往往半带轻蔑地认为,日本人过分恭谨,总是在鞠躬作揖--而这一次,持有种族成见的人不幸言中了。就一个民族而言,日本人的等级观念比美国人深得多,表现也公开得多。当一家美国公司的几个保养得很好,又妙语连珠的高级董事登上一架飞机时,局外人得花点儿时间才能断定他们当中谁是大老板。但是,当一家日本商社的几个董事上飞机时,谁是大头儿,总是一目了然。那位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公事包由别人拎着、并且只在同僚们向他鞠躬后才还礼作答的人,就是老大了。即使遇到尊卑关系不甚清楚的情,日本人也总是知道该对谁表示尊敬。在日本,不管一个人是如何春风得意,另一个比他早几年从同一大学毕业的学长总是以某种意味深长的方式保持其居高临下的地位。可以说,主-奴结构是日本人根深蒂固的交往规则。这种交往规则不仅表现在人与人的交往中,而且表现在人与物、消费者与消费品的交往中。日本人制造的各种“新发明的小玩意”就体现了这种主-奴结构。
最大限度的“奴性”是这些的工具的最显著的特点。说到“新发明的小玩意”,不能不提到日本人发明的“傻瓜相机”。这是一种相当典型的日本产品--它是一种绝对驯服的工具,一种极其善解人意、决不向它的主人提要求和条件,对主人极其“温柔”、“体贴”的消费品。人在使用别的照相机时,必须具备一些起码的摄影知识,在一些细节上的无知(如不知道如何调光圈和速度)和马虎(如忘了开镜头盖),将导致摄影的失败;而当人在使用“傻瓜相机”时,你连镜头盖是否打开都不用担心,因为假如你没有打开镜头盖,那么你连快门都按不下去。“傻瓜相机”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就序,你需要做的只是按一下快门。黑格尔早就指出,“主奴关系”是一种“辩证的”关系,一种可能“异化”的关系。当主人把奴隶的权利、内涵剥夺殆尽,把奴隶降低到“物”的水平,实际上也是把自己的权利、内涵也剥夺殆尽,把自己降低到“物”的水平。以男女交往为例,一个身为主人的男人可以命令一个女奴做任何事,从表面上看,他彻底地占有了这个女奴,然而不幸的是,他能够占有的只是对方作为物而不是作为人的本质,他似乎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一切,但不能得到人对于人的态度、情感(如爱、理解、尊重)。当他对她大施淫威时,他已把他作为人的各种力量闲置、遗忘、废弃,或者说不自觉地剥夺了自己作为人的权利和权力,使自己等同于物。在这种“交往”中,他从来没有在与对方的相处、磨合(他们之间的关系意味着“磨合”是多余的)中改变、丰富、塑造、修炼自己,体验和占有自己潜在具有的深度的本质,而只是在持续的放纵、任性中沉沦、畸变。这种主奴关系与前面所说的娼妓化交往其实是同一回事--人与人之间最低级的交往,近似于物与物之间的交往。“主人”在“奴隶”的绝对驯服中自以为占有了一切,其实他占有的只是“看不见的珍藏”,或者说虚假的珍藏。独裁者(无论是哪种形式的独裁者)常常难免产生一种深切的孤独感、无能感和破产感--在拥有一切时暗感到一无所有。使用、享受着各种驯服工具的消费者也是一种独裁者。“傻瓜相机”的使用者没有意识到,在拍下了无数张照片后,自己在摄影方面的知识几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