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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能怪我,我从英国回来后,就没看见,我都把这事忘了。”
“这么说,还得怪我喽。”
卡尔森冲夫人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我可没这么说,奶奶。”她拿起一块餐巾,在手掌上摊开,自我欣赏起来,“不管怎么说,奶奶,我的绣功还是很不错的,对吧。你看,”她把她的作品拿到克雷格面前显示,“你看这针脚多齐,绣面多平整。看这牡丹花,多漂亮,雍容华贵,这可是只有中国才有的。”卡尔森充满自豪地说。
克雷格笑着点头。
“是啊!这孩子确实手巧,像她妈。”夫人称赞道,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停住,已经来不及了。
卡尔森马上追问道:“我妈!奶奶,她什么样?”她几乎从来没有听爷爷、奶奶谈论过自己的父母。
其实夫人早就想把卡尔森父母的事情告诉她,但她想还是由路德维希来说比较好。于是她说:“她很漂亮,很聪明,那双东方人的巧手,我看很少有德国女人能比得上。”
这时将军也来了。他穿着衬衣,带红色装饰条纹的军裤,显然刚梳洗过,但还是显得很疲惫,脸色发青,眼袋更明显了。
他先来到卡尔森身边,拥抱她,亲吻她的额头。“你真漂亮,孩子,身体好些了。”
“是的,爷爷,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卡尔森甜蜜地微笑着。
将军过来与克雷格握手:“伤口不要紧吧?”
“不要紧,将军。”
“您放心吧,爷爷,过几天拆了线,就没事了。”卡尔森在一旁说。
“你还说没事儿,都是你惹的祸。你奶奶快让你吓死了。”将军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可没一点责怪卡尔森的感觉。
但是夫人还是要为孙女辩护:“那也不能怪卡拉。”
“我没事的,真的。”克雷格觉得让老夫妻为自己拌嘴不太好,赶忙转移话题,“今天有客人吗?”
“没有啊。”卡尔森回答他。
“那是什么纪念日,要不,干嘛这么隆重?”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夫人一边从玛莎手里接过盆子,一边说。她为今天的晚餐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有白菜汤,烤猪肉,土豆团子,还有水果,干酪和醋栗蛋糕,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卡尔森欢快地叫道:“哦,奶奶,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我可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了。”
“那你今天就放开肚子,吃个痛快吧。”夫人怜愛地看着孙女,继而又叹息道,“真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多久,东西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
“人少了没关系,可以快点生啊。元首不是命令每个孕妇只能怀胎三个月吗?”卡尔森讲的是当时普遍流传的一则讽刺笑话。然后,她突然意识到爷爷在身边,赶紧住口,但愿爷爷没有听见。
将军显然是听见了,他接过卡尔森的话茬说:“这种笑话多得是呢;我这儿也有,说是希特勒和戈林有一次到波兰,在路边的一个小教堂里停留了一会儿。希特勒指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问戈林,他是否认为他们最终的命运也将如此。‘我的元首,我们是非常安全的,’戈林说,‘等到我们完蛋时,德国已经没有木头或铁了。’”
将军说完后,一时没有人吭声。不是因为笑话不可乐,而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将军也会成为这种讽刺、挖苦我们伟大元首的笑话的传播者。
卡尔森第一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爷爷,这笑话可真够劲儿,是谁讲给你听的?是汉斯吗?”
“哪里,他们谁都不敢跟我讲,是我偷听到的,在盥洗室里。”将军颇为得意。
卡尔森给镀着金边的水晶高脚杯倒上摩泽尔葡萄酒,“好了,一切准备就绪,爷爷,我们的家宴可以开始了吧。”
于是大家就坐,将军举起酒杯:“晚餐,对于我们德国人来说,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也是最幸福的时刻,可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很难得了。”将军有些伤感。
夫人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路德维希,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团聚的日子。”
“是啊!难得我们一家人又能聚在一起吃顿饭,这就足够给我们一个庆贺的理由了。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克雷格不知道将军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前线德国胜利的消息,还是什么别的。
将军把酒杯举向克雷格,“很抱歉!阿里克斯,你来了以后还没有机会为你接风洗尘,今天补上,不算晚吧。”
克雷格微笑着摇摇头,既表示无所谓,又表示谢谢将军的好意。
将军继续说:“不仅是为你接风,阿里克斯,我还要感谢你,我们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卡拉不会恢复得那么快,”作为爷爷,一个老人,他有很多感激的话要说,但作为将军,一个男人,他觉得对另一个男人,一个感激的,信任的眼神就足够了。
夫人也向阿里克斯举起酒杯:“谢谢你!我的孩子。”
看见两位老人如此的真诚,对孩子的疼爱之心溢于言表,克雷格不免有些动容,“将军,夫人,卡尔森是我唯一的亲人,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们是一家人。”
“说得好,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今天,我们一家人团聚了,上帝保佑我们。战争快一年了,这一年中,你和卡拉都经历了磨难,你们闯过来了。”
现在,克雷格知道了,将军所谓“高兴的事”就是“活着”和“在一起”。这难道就是将军一辈子戎马生涯的感悟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他们为“活着”和“团聚”,把那瓶摩泽尔葡萄酒给干了。
吃甜品时,克雷格告诉将军,他已经考虑好,愿意接受将军的建议,参加德国国防军。将军非常高兴,这让克雷格有点疑惑,他始终把握不住将军对战争的态度。
将军问克雷格何时可以准备好,克雷格说随时都可以,将军认为还是等他手上的伤口愈合了比较好,于是将军说:“我看就九月一日吧,在这之前,我会安排好的,到时你会接到入伍通知,九月一日到总参谋部报导。”
“那我呢。”卡尔森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爷爷,奶奶,我也想回学校了。”
“孩子,你的身体行吗?”
“没问题,奶奶,我已经休息快三个月了。”
“所以啊,卡拉,你的学习进度能赶上吗?”
“不知道,爷爷,幸好现在是实习,又是暑假,可能影响不大,但还是要尽快回学校去,所以这几天,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将军点点头,“这样也好,还有一年,你就要毕业了,是要抓紧。”
接着,将军对克雷格说了一番话,让克雷格吃惊不小。
“本来,我们都认为,这场战争六个月就会结束的,最多也就一年。我们总参谋部,乃至整个德国国防军都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看来,战争不会很快结束,它的规模会越来越大,会超过上次大战,参加的国家会越来越多,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样的一场世界大战,对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都是一场灾难。” 将军停下来,看着克雷格,目光炯炯,好像可以洞察一切。“阿里克斯,战争给你带来了巨大的不幸,但我不希望你恨任何人,不希望你满怀仇恨,因为这没有一点好处。仇恨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如果你满怀仇恨,最受伤害的将是你自己。你今后在总参谋部,有句话我要你记住,如果德国最后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了,那可能是个灾难,但要是希特勒胜利了,那必将是德国更大的灾难,因此,阿里克斯,不要做任何使战争延长,哪怕一天的事情。”
最后那几个字,将军一字一顿,讲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这样,克雷格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有错,是将军讲的话,将军对他讲的话,在他将要参加德国国防军之前对他讲的话。这太让人难以理解了,这话出自将军之口。
将军看看卡尔森,又看看克雷格,那眼神是复杂的,忧虑,怜爱,恳求,叮嘱。“卡拉,阿里克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总想为战争做些什么。是的,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但答应我,孩子们,战争总是要结束的,在战争中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你们死去的父母,为了上帝,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我们这两个经历过多次战争的老人,努力地活过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