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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起来后，朱大可就看到乡长读罢信就立即将村长召来，大加训斥：朱大可宅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这牵涉到海外关系？老实告诉你吧，这件事已惊动了上边，上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前些时候不是就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把一位美籍华人投资的事给搞泡汤了吗？为什么还不汲取教训？村长一听立马吓得两腿筛糠、战战兢兢。这件事传到乡里，妄想觊觎宅子的邻居从此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而他兄长则在村里昂首挺胸、倍受尊重，再也无人敢欺。所谓“投资泡汤”倒确有其事，不过不是什么“前些时候”，而是朱大可读高中时。也不是什么“美籍华人”，而是一位“台湾老兵”。朱大可读中学时，两岸关系缓和，开放台湾老兵回大陆探亲。本乡的一个老兵49年随国民党败退台湾后，脱下军装经起了商，据说赚了一笔钱。后有机会回大陆探亲，本想把自己赚来的钱在家乡兴学办厂，但回来后听说自己在大陆的亲属因为自己吃尽了苦头，随即取消了投资的念头，并发誓再也不回大陆。朱大可当时就读的学校校舍破旧，听说有台湾商人投资修缮，师生们一时都兴高采烈、奔走相告。所以，朱大可对此印象非常深刻。但后来投资的事却没有了下文，那位老兵回台后也果真再也没有回来。至于不会来到底是因为伤心之极，还是再也攒不够回乡的盘缠，只有那老兵自己知道了。做过白日梦之后，朱大可想这封信即使不能完全凑效，但也可暂作缓兵之计，并可稍微宽慰一下兄长之心。因此，在给乡长寄出信的同时，他也给自己兄长写了一封。信中告诉兄长，宅子一事已写信于乡长，请他放心。自己等事情忙完之后，即会尽快回国。所谓“事情忙完”无非是多在餐馆加班打工，好早日挣够回家的盘缠。这天朱大可在一家餐馆刷盘子，累得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就到厕所里佯蹲在便池上喘口气。虽然手脚累着了，可眼睛并不安分，仍骨碌碌四周乱瞅。猛地发现厕所的档板上贴着一则小广告，那上面写着“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招募中国大陆业务总代理”。朱大可来美国三年多了，对美国社会多少了解一些，知道在美国注册一个协会、公司，甚至注册一所大学，比放屁撒尿还要容易。想这“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肯定也是一个“皮包公司”（国人现在也喜欢在自己的组织名称前面冠以“中国”“全球”“世界”之类的定语，一般来说，名头越大越不容易靠得住。如此悖论，追根朔源实在怪不得国人，都是从西洋传过来的坏毛病。）要在平时，他看看也只是笑一下而已，全当是读一页免费消遣杂志，并不会当回事。可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人越在危难时越容易产生幻想，他急缺钱，就无厘头地相信一切可以来钱的门路。等他蹲在便池上喘息得差不多了，就把那“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的小广告揭下来，折叠一番，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第三章 谁比谁会狠
当天朱大可在餐馆打完工后，就按小广告上的地址，顺路到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一探究竟。到了以后发现，这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总部是一处住宅。房屋看上去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有几分气势。接待他的是一位西洋老头，自称是该联盟主席。朱大可环视了屋里的环境，想这老头也许是该联盟的惟一专职成员。这老头一看来了一位中国小伙子，态度很是热情。没有顾及自己联盟主席的身份，给朱大可又是让座又是给倒水。他一边拿着一个超大量桶似的玻璃器皿给朱大可倒水，一边煞有介事地说：“洋蛮，好好品尝一下，这可不是一般的饮品。这叫生命之水，是联盟的一个合作伙伴新近开发的一个高科技产品。长期引用它，能够延长生命。”朱大可将信将疑地喝下一口，那老头就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洋蛮，感觉不错吧。”朱大可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感觉，我看它只不过是普通的水。”这时那老头哈哈大笑起来：“洋蛮，祝贺你，你被录用了。”朱大可被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那老头却象一个实验师那样，不慌不忙地将朱大可杯中的“生命之水”倒掉，换上一杯咖啡。同时，也给自己冲上一杯。他喝上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对朱大可说道：“这是本联盟招募盟员的必需程序，也是惟一的程序。在这条程序面前，十有*的应聘者要落下马来。而你很幸运，你成功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呷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你一定读过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衣〉吧。〈皇帝的新衣〉其实是在讲一个重要的心理学命题，这就是人极容易受到别人的暗示。在别人的暗示面前，他往往会缺乏自信，失去理智。不过，洋蛮，幸运的是你没有。这说明你有不同寻常的自信和辨别力。而自信和辨别力，是加入本联盟的必备品质。”朱大可听着这些恭维的话，感觉身子有些飘飘然的，生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失去“辨别力”这样一种入盟的必备素质，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主席，你真幽默。”那老头立刻：“不，不，这不是幽默。这是程序。我是专门研究精确科学的，知道吗，洋蛮，这个世界上惟一能靠得住的就是量化和程序。我们联盟实行的就是精确化管理，而精确化管理的核心就是量化和程序。”然后他开始和朱大可谈正式的业务：“具体说，你的工作就是负责向联盟推荐中国大陆来美国留学需要培训语言的学生。按照精确化管理的原则，每推荐一名学生实行定额提成。”朱大可一听，心想什么精确化管理呀，不就是计件工资吗？资本主义起家不就是靠的这一招，都几百年了。但他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和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讨论什么“精确科学”的，就赶快把谈话引向主题：“那我推荐一名学生能有多少提成？”那老头伸出三个手指头。朱大可故意往高处说：“三千？”那老头笑了笑：“洋蛮，你是真正的幽默。三百。”朱大可装着很不高兴地说道：“三百？还不如我去刷盘子呢。”这五十洲教育联盟的广告张贴出数天了，这朱大可是第一个应聘者。那老头生怕这第一桩生意这么快就黄了，立刻加上一个手指头。朱大可没有理会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中国字，对那老头说道：“你知道这个中国字是什么意思吗？它是‘死’。4，写成汉字是‘死’，而‘死’就是消失了，不存在，彻底的拜拜。明白吗，对中国人不吉利。”那老头似懂非懂地说道：“抱歉，我不懂中国文化。”说罢又不情愿地加上一个手指头。朱大可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说道：“六百，中国人讲六六大顺，图个吉利。”那老头见这个中国小伙子不好对付，怕在纠缠下去会节外生枝。在心里掐算了一下——付出六百，自己还有一千美金的赚头，就说道：“好吧，我尊重你们中国文化，图个吉利，六百就六百。”末了，也许意识到自己答应得有些爽快，又加一句：“洋蛮，我给你的可是特别优惠价。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教了我中国文化。”朱大可听罢有些后悔：早知道你对中国文化有兴趣，我何不给你来个“十全十美”，那我的提成不就拿到一千美元了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天上的馅饼
告别那西洋老头，朱大可一路盘算着：每个学生提成六百，能联系五、六个学生，就差不多可以搞定回国的盘缠了。然而，到哪里去联系五、六个培训语言的学生呢。天下不会掉馅饼，看起来越容易的事越难办。他手头最经济最有价值的人脉资源就是和自己同租一套公寓、在国内任校长助理的曹军棵。在和曹军棵谈话之前，他还感到这六百美金的提成，是乌托邦，是空想社会主义。而在他和曹军棵谈话之后，将美国五十洲联盟和曹军棵的学校联系在一起，就像实验瓶里的两种化学物质，彼此一接触立刻就发生了质变——这六百美金的提成由空想的乌托邦变成了完全可以实现的“科学社会主义”。他是这样科学谋划的：一方面，他可以首先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曹军棵说，美国五十洲教育联盟原则上同意和贵校建立合作关系，但对学校的资质和办学实力进行需要他这个中国总代理进行甄别和考察。接着他再换以“公私兼营”的口吻，说他多年没有回到祖国，想借此机会宝揽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一下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变化，这样一来会有不小额外的开销。而美国公务人员出差不象国内是“实报实销”，而是“定额包干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