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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扭头,只见陈华正坐在她床边静静看书,神情十分专注,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照射进来,柔和地洒在他的头发和后背上,恍惚之间,她只觉得这个景象有奇怪的熟悉感,放佛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陈华马上察觉到她醒来,伸手过来摸摸她的脸。
“睡了快十二个小时了,饿不饿?我已经让人去点了餐,马上会送过来。”
她摇摇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陈华放下书,扶她坐起来,端来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她大口大口喝得又急又快,水流入干涩的食道,有刺痛的感觉,他提醒她,“慢一点。”
她声音哑哑地说:“我想看看家里怎么样了。”
陈华拿起刚才手里的那本书给她看,是她昨晚放在自己卧室床头柜上的那本《远离尘嚣》,“医生说你必须住院治疗,严格避免感染,不能随便外出。放心,我已经过去了一趟,把你的书、笔记本和旅行袋都拿过来了。除了那间卧室受损比较严重外,其他房间都还好,修复起来并不难。我会安排人去做。”
她“哦”一声,并不能因为这句话轻松起来,呆呆地看着书。
“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在看这本书,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会把它带在身边,反复翻看。”
“别想太多了,这书节奏很缓慢,我不信你看得下去。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想从书里找到什么。也许就是一个习惯吧。”
“你的确是一个一旦习惯便会固执的傻孩子。”
他凝视她,那样深刻得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的目光,让她本能地不愿意与之对视。她伸手想拿那本书,才发现两只手都包扎了起来,右手尤其裹得密不透风,一直差不多到了肩膀的位置,她只得颓然放弃这个动作。
“是啊,在你眼里,我一直就傻得不可救药。”她发愁地看着手臂,“唉,不知道会留下多少疤,肯定会难看死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昨天晚上你可是英勇得很。”
他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她心虚地说:“对不起,我……”
陈华的手伸过来,托起她的下巴,那个毫不温柔的力道打断了她,逼她正视着他,“你确实应该跟我道歉。发生火灾时先逃生再打报警电话,这是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任苒无言以对,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昨天为什么会丧失了基本的理智与恐惧,一门心思要凭一己之力将火扑灭。她只记得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似乎完全想不到其他了。
“任苒,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你头一天情绪很坏,我惦记着想过来哄哄你,或者飞机再晚到一点,昨晚会出什么事?”
她说不出话来。
“今天上午我坐在这里,一想到你也许会被烧死在里面,我是真的害怕了。”
她大吃一惊,这是陈华头一次坦承他会害怕,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也不过再挤出一句:“对不起。”
陈华什么也没说,伸手按了床头铃,一个中年女护工很快走进来,他简单地嘱咐她:“带任小姐去洗漱。”然后掉头走了出去。
任苒如释重负,在护工的帮助下,在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不要说包扎得严实恐怖,连头发居然都被火燎焦了一部分,不禁再次暗暗感到后怕。
护工姓刘,手脚十分利落,一边替她擦洗,一边安慰她:“没事,我在烧伤病房干了好几年,好多人比你的情况严重得多,最后都好了。你脸上没落下疤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看着镜子,只得承认,以昨天的情形来讲,她确实算是走运了。如果陈华没有及时赶来将她拖出去,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及时恢复理智逃生。
等她出来,陈华已经再次坐到了那里,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敲门而入,送来了午餐。任苒看看自己的双手,发愁而认命地说:“不知道得多长时间不能自理,陈总,还是帮我叫刘姐进来吧。”
陈华根本不理她,支起病床上的小桌,一样样打开饭盒的盖子,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鸡丝粥,命令她:“张嘴。”
她只得无可奈何地张开嘴。他一样样喂着菜、粥,动作从容不迫,显得十分有耐心,她却吃得食不甘味。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任世晏和田君培一起走了进来。任苒意外之下,一口粥呛入气管,顿时大咳起来。陈华不慌不忙帮她拍背,递水给她喝,拿纸巾替她擦嘴角,做得驾轻就熟,同时不忘打招呼:“任教授,田律师,请坐。”
任世晏也有尴尬,“小苒,田律师特意赶过来看你。”
任苒好容易止住咳,却一眼看见陈华一边不轻不重地敲着她的背,一边看着她,嘴角那里隐隐挂了一点儿笑意。她猛然意识到,他肯定知道田君培要和她父亲一起过来,这个亲密喂食的场面,恐怕差不多就是专门做给田君培看的。想起前几天她利用他的那一幕,她无话可说,沮丧地靠到枕头上。
“谢谢陈总,我不想吃了。”
陈华也不勉强,收起小桌,替她将枕头调整好,转头对任世晏说:“任教授,张医生来找过你,我陪你一起过去跟他谈谈。”他头一次正视着田君培,心平气和地说,“田律师,请随便坐。”
“君培,你怎么来了?”
“你完全不开手机,我跟任教授联系上,才知道你出了事,马上买机票赶了过来。”田君培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伤处,“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
“没事啊,只是样子吓人而已,医生都说了,浅Ⅰ度到浅Ⅱ度烧伤,很快会好的,连疤都不会留。”
田君培沉痛地说:“对不起,小苒。”
任苒惊愕地看着他,“君培,你是存心要让我羞愧还是怎么样,居然来跟我说对不起。”
“我如果早一点告诉你,你继母在散步不利于你的言论,对你心存恶意,你也许能警惕她,躲过这一劫。”
“你是说她跟证券报记者说的那些话吗?你别自责,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你是因为知道我看到了那个采访内容,才故意……要跟我分手吗?”
任苒咬住了嘴唇。
“我就知道是这样。小苒,我说了想回来跟你好好谈谈,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个当面谈清楚的机会?你这么不信任我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吗?”
“不,君培,你一直对我很理解、容忍,已经到了让我没法忍心再滥用你的善意的地步了。”
“可这不是什么该死的善意,我说了,我爱你,小苒。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没对我隐瞒过你有过去,我从来不认为我有找你要一个清楚明白交待的权利。”
“两个人想在一起,光有包容是不够的,我不应该仗着你的宽容,就一直含糊下去。我的……继母说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有一部分是真的,我的确在十八岁那年,就离家出走,跟……一个男人同居了。”
田君培的心狠狠收紧,几乎想制止她讲下去,然而她看着他,目光明澈平静,“至于未婚怀孕、堕胎、介入别人婚姻和被包养,这些事我没经历过。”
“我相信你。”
“我确实想过,我的过去是我想丢弃、忘记的一部分,跟任何人无关,无须向谁坦白。但我错了,我可以不向普通朋友交待任何事,对男朋友不能这样,你的宽容让我显得很自私。君培,我没权利让你无条件接受你甚至不知道的一切,而是早就应该跟你讲清楚了。”
“如果我说我并不介意呢?”
“你父母会介意的,君培。”
“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就不会一想到我父母介意,马上退却。”
“不完全是你说的这样。你一直很好,好到让我惭愧。君培,我不能在没有足够爱你的情况下,让你一个人去承受压力。如果我不够坚定,那么由着你去对抗你父母的质疑、反对,我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到头来,我不能原谅自己。”
室内出现一阵寂静。过了好一会儿,田君培轻声问:“陈华是你能坦然对他自私的那个人吗?”
任苒涩然地说:“他是我十八岁时爱上的那个人,那个时候的爱情,其实十分盲目自我,像飞蛾扑火一样,就算预计到了后果,也做不到不爱。等我学会理智生活以后,已经不知道我是不是还爱他。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自己这么混乱的时候接受你的感情。”
“我明白了。我没体验过很深刻的感情,一向不喜欢任何混乱,总认为一切应该在理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