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欢就这样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表面上波澜不惊,无悲无喜,而她的内心世界里则是没有尽头的苦涩。她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如一个修行的尼姑,尼姑至少还有一个菩萨可以膜拜,有一本经卷可以诵读,而自己连这些也没有。何欢现在所拥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没有一点实体,没有一丝声音。好在何欢的心已经痛苦得麻木了,不在乎再多承受一些痛苦。
每天,何欢都是坐在办公桌前打发时间——尽管她自从来到这个单位,就没在这张桌子上干过任何工作,办公桌上加了锁的抽屉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何欢都是神游物外的。偶尔,同事们会拉她一起聊天,每到这个时候,何欢都很难受,比起同事的这种亲近,她更希望自己被人遗忘掉。
每回聊天都是同样的一个程序,从一开始地夸耀自己,转移到夸耀别人。其实夸耀别人和夸耀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打击自己眼前的人——既然我不如你,我就找个比你强的人来。只是说着说着,她们就自动地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们在打击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受了打击,她们的心里开始不舒服了。于是,她们就又转移到第三个环节,开始怜悯和同情何欢,因为她们需要一个弱者来平衡自己快要失衡的心理。
“小何,你看你老穿这么一件羽绒服,也不换换。正好现在商场羽绒服打折呢,你要是不愿意买这么贵的,还有好多便宜的呢,都不到一百块钱。”
第六章 博物馆(3)
另外一个不甘示弱了,“小何,你老这么一个人着也不是事,我给你介绍个人吧。我们楼下的街坊,就是岁数大点,快五十了,可是条件好啊,有套两室一厅,和我老公一个单位,当司机的,一个月一千来块钱呢。他们单位福利又好,什么都发。”
“这个条件不错啊,虽说年岁大点,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是关系好我才这么直接说啊——你的条件在这摆着呢,条件太好的男人也不找咱们这样的啊,大姑娘们还排着队等着呢。”
“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啊,小何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上面介绍咱们市这回评选出来的十大女企业家,里面也有几个是单身,你看看人家怎么就那么能干、那么风光呢。”
“你倒是会比,小何能和那些人比吗,人家是什么人啊,那都是女强人,是人尖子……”
每到这个时候,何欢总是神情木然地听她们说话——因为何欢想不出来,还能用什么态度来应对她们。和她们一起待了两年多,何欢已经深刻地了解她们了,她们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这只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方式。直到最后,何欢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完全呆滞了,她们还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每一次聊到这个环节,她们都不会再转换话题和角度了,而是会围绕着何欢的“差”一直议论下去。因为在这个时候,她们感到了无限的满足。
只不过不管她们说什么,何欢都是无动于衷的。
何欢总是木然地听着。木然到了尽头就是麻木,那么在麻木的尽头又是什么呢?是一片黑暗,是一片寂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欢每天就这样生活着。她眼中的世界,是灰暗的,没有明媚的阳光,也没有鸟语花香。她的脸上,经常一个月一个月都没有笑容,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到愉快。她的心一片低沉寂寥,心里没有向往,没有回忆,也没有现在生活着的每一天。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何欢都会希望,今晚会发生地震,或者地球干脆爆炸,那样自己就能够安然地死去。有很多个深夜,何欢似乎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地离自己远去,她相信,这一定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但事与愿违,到了早上,何欢总是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何欢很不理解,在深夜的时候,自己是如此地渴望死亡,渴望解脱掉生命的束缚。可到了白天,她却本能地躲避着汽车,本能地吃饭,从来没有主动去结束过生命。“也许,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吧。”何欢这样想,毕竟自杀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和动力的事情。
何欢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了似乎合理的解释,她丝毫也没有觉察到,事实上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滑进了抑郁症的深渊。
感受不到快乐,并不等于感受不到痛苦。是谁说的,苦里加甜还是苦,苦里加苦是更苦。何欢的心就总是在不断地由苦走向更苦。
记忆中,商场上一幕幕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她颤抖,丈夫的背叛,如师如父般的周博的反目无情,昔日忠心耿耿的下属突然变得鬼魅狰狞……这一切,已经让何欢从内到外全是伤痕,她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牵动全身的伤痛,随之而来的,就是绵绵不绝的无尽疼痛,直到疼得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感受出疼痛为止……
回忆结束了,东方已经发白了,何欢竟然已经在窗前站了将近一夜的时间,她总是这样,一整夜一整夜的,沉浸在旧日的记忆中不能自拔!
第六章 博物馆(4)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何欢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这沉舟,这病树,在慢慢地沉沦、枯死,然后被世人遗忘,这就是自己今生的宿命……
'2'
一个普通的周五。何欢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信笔涂鸦,魂儿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经常这样一坐就是一上午。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鲁萍。何欢像被烫着一样托着手机。这么多年了,何欢始终都不愿意面对鲁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何欢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手机,似乎希望对方是打错了而突然挂掉,或者自己的电话突然间没电了。可是看起来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存在,电话铃一直执著地响着,已经引起别的同事的注意了。她们纷纷停止了聊天,兴奋地向这边探看着,耳朵都竖了起来——她们需要新的闲话资源来维持她们的生活。
无奈,何欢按下接听键:“你好,我是何欢。”
“咳,咳,你,你好。”何欢和鲁萍之间只通过有限的几次电话,每一次,鲁萍都因为嗓子紧张得发干说不出话来。
何欢知道,又得由自己来主导这次谈话了。虽然鲁萍才是有事要说的那一个,但面对何欢,她真说不出话来。
“找我有事吗?”
“哦,是这样,咳,你,你爸病了,有几天了,怕你忙,也没告诉你,可是,可是他挺想你的。明天是周六,你要是没什么事,我是说你要有时间,中午来家里吃顿饭吧,行吗?”说完这短短几句话,鲁萍好像走了万水千山,说得吞吞吐吐,磕磕绊绊。何欢觉得电话那一端的鲁萍都快虚脱了。
还没等何欢说话,鲁萍又急急忙忙地接着说道:“对了,明天我一个亲戚结婚,我一早就走,恐怕得去一天。”
何欢明白,这是个借口,鲁萍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何欢,明天何欢尽可以来,自己会回避出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何欢也没办法再推辞了,而且也确实太久没有见过父亲了:“行,明天我过去。”
听上去,鲁萍如释重负:“那我明天给你准备些菜,中午你陪你爸吃饭,你爸最爱吃你做的菜了。”
电话挂断了。
下班后,何欢百无聊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离单位很远,得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但是,何欢下班的时候,一般都是先走,走得特别累了,才会坐车。因为何欢只求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了,回家倒头就睡。
何欢走过一家珠宝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进了她的视线——是她的大学同学方成钢!方成钢正亲昵地搂着一个妩媚的陌生女人,从珠宝店的大门里走出来,上了一辆高级轿车。那个女的也搂着方成钢的腰,洋溢着一脸的幸福满足,紧紧挂在方成钢的身上。方成钢的眼神和何欢碰了一下,微微一愣,似乎也认出了何欢,又像是不敢确认,然后就开着车绝尘而去。
何欢愣住了。她确信,那个女的不是范影。据说,方成钢和范影结婚后一直都是有口皆碑的恩爱夫妻。所以,当今天亲眼目睹了方成钢对范影的背叛,让何欢在震惊之余又一次感到了悲哀——难道世界上的男人都不可靠,世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3'
今天就是周六了,何欢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去看望父亲。
何达现在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了,这个城市中很多达官显贵的书房里,都挂着他的画。他住在大学城的教授宿舍里,坐公交车得走将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