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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再住一晚后,两人又回到了饭店。
上午刚退了房,现在又回来了,两人觉得不大自在。前台值班的服务生若无其事地领他们去了昨天那个房间。
四周已昏暗下来。服务生打开门开了灯,屋内的陈设一如昨日。
服务生放下手提箱离开后,两人站在房间当中没有挪地儿,互相刚一对视,便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但久木和凛子的心是相通的。
“你到底还是没回去啊。”
“你为了我又住一晚哪。”
尽管两人都没有说出来,但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已使对方感知了一切。
久木更紧地拥抱着凛子,一边吻她,一边在心里问:
“被丈夫责骂,你都不在乎吗?”
凛子也以接吻问他:
“你妻子生气,也无所谓吗?”
两人又以一番热吻互相作了回答。
“妻子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丈夫怎么说我也不在乎。”
久木搂过凛子的头,他们的脸颊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情感。此刻,久木断定,两人已越过了那条鸿沟。
无论多么爱慕凛子,久木也不曾想越过那条沟壑的,而现在他们正越过了最后一道沟壑。
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再难回头了。前面就是枪林弹雨的最前线,弄不好两人会双双中弹倒下的。
“你没事吧……”
久木想用语言再确认一下,却发现凛子已泪流满面了。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是怎么回事呢?是担心两天不归会引起可怕的后果呢,还是觉得自己居然这样胆大妄为而心情激动呢?不管怎样,这会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久木用手为凛子擦去脸上的泪珠,脱掉了她的外套,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凛子闭着双眼,衣服一件件落到了脚边,最后裙子也落下了,凛子像个木偶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立着。
昨夜苍白的月亮静悄悄地将清辉从凉台洒到了床头;可今夜云层很厚,凉台周围也一片黑暗。
当凛子身上只剩下了文胸和*时,久木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抱起凛子上了床。
床的大小、弹性和昨天一样。两人一下子倒在床上,随即紧紧拥抱起来,胸贴着胸,腰挨着腰,四肢互相缠绕着。久木渐渐感觉到了凛子身体的温热,刚才还萦绕在头脑中的家庭、妻子、工作等等,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久木正一点点溶化、陶醉于凛子的温馨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
这可以说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吧。
做这样的事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下去,会被同事们唾弃,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久木这么想着,心里反复念叨着,却仍旧迷恋那坠落下去的感觉,全身心地沉醉于那坠落的惬意之中了。
“危险……”
这个词在久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两人已朝着放纵情欲的快乐的花园坠落了下去。
日短(1)
日短
裹着黑色丧服的凛子低下头去,两手撑在床上。在淡淡的灯光下,和服的黑色和衬衣的雪白对比鲜明,从这两层衣服之下,露出了雪白而浑圆的双丘。
已进入十二月了,天气依旧温暖如春。
清晨还有些寒意,到了中午,天晴日朗,柔和的光线洒满了街衢。趁午休时,甚至有人远远走到千鸟渊或皇宫附近去享受日光浴。
所谓小阳春天气就是指的这种天气。久木记起了《 徒然草 》① 中的一节来。
“十月乃小阳春之候。”
兼好法师这句记载,说明在中世纪,人们就已经体会到初冬时的风和日丽了。
当然这里记载的十月是阴历,按阳历计算,应该是十一月初。
不过,小阳春是个可爱的名称,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显得短暂而无常,故得此名。比起现代人来,亲近自然的古代人对季节怀有更多的爱怜之情。
现代人虽然继承了这个说法,但从古时来看,现在的季节稍稍有些偏差。按说进入十二月份,就是“朔风”季节了,可现在还是小阳春天气,难道说日本的气候正在变暖吗?
久木任思绪驰骋着,穿过了天气晴朗的街道,走进一家咖啡店,水口吾郎已先到一步,在等他了。
“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吃饭不着急。”
久木和水口对面而坐,要了杯咖啡。
“让你特意来一趟,抱歉。”
水口比久木年长一岁,同年进的公司,当过月刊杂志的主编,现在居于领导职位,所谓同期里的成功者,不过今天他好像有些忧郁。
“找我有事?”
久木问道。水口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说:
“是这么回事,从明年起我就要到马隆社去了。”
马隆社是现代书房出版社的分社,设在神田。
新社长上任后,人事变动很大。可是水口任现职时间不长,与新社长关系也不错,他的调职使久木大感意外。
“是社长亲口跟你说的?”
“昨天社长把我找去,跟我说,天野君身体不好,人手又不足,要我务必到那儿去。”
天野是马隆社的社长,比水口大两三岁,得了糖尿病,三天两头上不了班。
“看样子,你是去当社长啰?”
“是副社长,天野君暂时不动。”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难说。其实,当了社长也不过如此。”
马隆社主要出版总社不经营的实用书籍,有二十人左右,听说经营状况不太理想。水口一直期望由常务理事升为董事,当然不会满足于这么个分社社长了。
“你同意了?”
“我又没有什么失误,哪能轻易答应啊,你说呢?”水口烦躁地吸了口烟说,“我只说让我考虑一下。不过,社长心里早就定了。”
“这叫‘并非夏去秋才至’啊。”
“怎么讲?”
“这是《 徒然草 》里‘十月乃小阳春之候’中的一句。意思是说,并不是夏天过去秋天才来到,而是夏季之中已经孕育了秋天的征兆。”
“有道理……”
“自然也好,人事也罢,看起来是某一天突然变化的,其实,暗中早已蠢蠢欲动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对吧?”
说到这儿,久木忽然联想起凛子和自己的事来。
他们目前的关系如果相当于盛夏的话,其中已潜藏了秋天的气息了,以后就会走下坡了吗?
水口不知道久木在想什么,愤愤不平地咂着嘴说道:
“说来说去工薪族就是可悲哪,一旦认为你没用了,就像废纸一样被扔掉。”
“你别太悲观了,如果管理有方,马隆分社会有起色的。”
“再努力也是白费。我现在才体会到了你当时的心情。”
日短(2)
“你可别跟我比哟。”
“早知现在,还不如以前和你一起玩儿个够呢。”
水口自入社时起,就一路顺风,踌躇满志。他既有编辑杂志的才能,又具有管理人员的素质,是个办事干练、能说会道、手脚勤快的人。也许正因为他太精明能干了,倒使社长对他敬而远之。
和他比起来,久木一直耕耘在文艺这块地盘儿上,接触作品和作者的机会较多。说不想升迁,那是假话,但他并不厌倦这充满魅力的文艺世界。可以说,久木的手艺人禀性决定了他甘于一辈子做个普通的编辑。
“我得学学你的生活方式了。”
水口的话酸溜溜的,他这类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一般人到了分社后就老老实实在那儿待下去了,我可不行。”
尽管水口还未丧失豪情,但男人的情绪往往会受到职位升降的影响。
“你可不能泄气啊,我们这拨人就指望你了。”
“看来我得找个女人鼓鼓劲儿了。”
水口虽然是开玩笑,久木却是听者有意。
说到底,恋爱在水口眼里,仅仅是刺激工作欲望、增添生活情趣的添加剂;可对于久木来说,恋爱要沉重深刻得多。
一想到和凛子的爱情,久木内心涌起的不全是喜悦,更多的是苦恼和痛楚。
“你真行,去了调查室也没变,还是那么悠哉悠哉的,比过去显得更精神了。”
不用说,水口根本不了解久木现在的苦衷。
“我第一次摊上这种事,只能和你说说。”
“别想得太多了。”
久木刚被解职时也苦恼过一阵,可总不能老想不开呀。能不能调整好心态,关系到以后的生活。
“以后还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