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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渔夫一脱离险境,马上原形毕露:“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此处全用短句,以强调渔夫行动的迅速、坚决。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官府,由此也可以反证扑前文关于渔人“缘溪行”别有用心的文字。
太守非常重视此事,“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马上就派人出发了,可是一回去渔夫就发现:自己的记号已经被破坏了,去桃源的路被隔绝,“遂迷,不复得路”——怎么回事?一定是渔夫从洞口出来,背后就有人跟着他,见到记号就给破坏掉了,就像阿里巴巴对付四十大盗那样的手段。
最后提到的南阳刘子骥,是个名声不错的人,听说这个案子,准备前往探险,还没找出什么成果呢,不久便生病死了,所以,“后遂无问津者”,那往后就没有提出去找桃花源的人了。
“遂”表示动作的先行后继,在此处隐含了因果关系的意味。奇怪,为什么是“因果关系”?刘先生死了,应该由更多的人站出来,完成他未竟的遗愿,加倍地去寻找这块世外桃源才对啊?原来,刘子骥是有身份的人,他的探险队不比渔夫那样单枪匹马,所以,要是他找到桃花源,那里边的人恐怕就要在劫难逃了。所以,很有可能,这位多事的刘先生不是善终,这里也许是作者加的一个隐语。
为什么桃源中的人要除掉他?渔夫和刘子骥的背后就是官府,官府到来就意味着苛政,苛政猛于虎也,杀他就意味着打虎!在当时,常有这样的失踪案例,某个“采樵深入无穷山”的探子,往往突然就失踪了,原因正在这里。
还有一个细节,《桃花源记》与《桃花源诗》其实是自相矛盾的。“诗”里明明说:“俎豆犹古法,衣裳无新制。”衣服都是古时的穿法,但“记”里面就变成了相反的“男女衣着,悉如外人”的表述,可见,陶渊明作《桃花源记》实际上并不纯然如大路上说的那样是“塑造一个理想的世外桃源”,而是要记述一个社会现实:晋末,大量的人口苦于赋税徭役,成团躲起来,在影子经济的地下社会里生活。最终,东晋朝廷的基础日益衰微,终于被门阀士族赶下了台。
这实在是一个朝代无奈的教训。
让我们回到《桃花源记》的第一个字:“晋”。为什么他要突出这个“晋”字?正因为陶渊明写“桃花源”的时候,已经不是晋朝,而是刘裕篡位,建立刘宋之后了。王羲之写《兰亭集序》,开篇是“永和九年”,而没有写成“晋永和九年”,就是因为《兰亭集序》是在晋朝时写的,他们的身世与情感不一样。
陶渊明是东晋初平民宰相陶侃的曾孙,世代享受恩荫,但他本人又因为想归隐,而跟朝廷闹得很不愉快——其实,晋朝后来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曾经召他回去做官,但他不干。所以,陶渊明内心中对晋朝既愤懑,又怀念。刘宋建立后,当大将檀道济曾来探问这位文豪,看他对新朝的意思的时候,陶渊明的表现和多数前朝遗老一样,他说:我老了,你回去吧。
陶渊明能去哪里呢?既不愿侍奉刘宋新朝,也去不了半隐半“匪”的流民坞堡,他只好结庐在“人境”,悠然盼南山了。
所以,陶渊明写《桃花源诗》,写的是自己对于“乐土”的向往,语调也是钦慕的;但落到《桃花源记》时,对前朝的复杂情感不时流露,对桃花源的记述也就不那么单纯了。“记”在“诗”前,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了《桃花源记》中的复杂感情,才会有接下来的《桃花源诗》中的钦佩和向往。
这是两篇作品中间产生错位的原因所在。
无独有偶,1933年,一个叫詹姆斯?希尔顿的人在英国出版了一本小说叫《消失的地平线》,写雪域高原上也有这么一片遁世之所,叫做香格里拉。那里有辽阔的草原,绿色的森林,虽然外面的大千世界人来人往,可那里面的人却是五湖四海,儿女情长。那里与世无争,返老还童,遍地黄金,治病不用花钱。
在那个欧洲人抛弃责任感,崇尚以和为贵,良知迷惘的绥靖年代,面对纳粹势力的磨刀霍霍,欧洲人希望可以有超自然的“世界中心”的力量,化解欧洲文明的不治之症。纵使文明将致沦丧,也有一艘挪亚方舟可供前往。于是,小说里的那个“香格里拉”打动了无数的西方读者。
那么,小说里的香格里拉究竟是否真正存在呢?当然不存在。二战最终还是越来越临近了,小说末尾的年代,即老实提到:中国正在遭到日寇的侵略。
从这个意义上说,《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是比香格里拉更切实的存在。后来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还处处有桃花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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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牧马,西边放羊(1)
——从《木兰诗》的时代说起
中学课文里选的民歌《木兰诗》,很多人成年后仍能背诵,可是细勘诗句,却总感觉味道很怪。
因为,这是一首很杂糅的诗歌,诗句的后面似乎藏着不同时代的迥异声音。南北朝时代落日的余晖,令木兰从军征战的故事,留下长长短短的暗影,一直投射到当代人的书卷旁边。
《木兰诗》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产物?
木兰为什么姓花?
她的家乡究竟在哪里?
《木兰诗》的自相矛盾
翻开《木兰诗》的原文,可见到里边的时代符号错综纠缠,这里先列几个关键词出来——
机杼:木兰在家里织布,后文还有“出郭相扶将”,说明木兰的家是在城市范围内的。这个关键词说明木兰家过着汉人的生产方式,至少是汉化的鲜卑人。
昨夜:这个有意思了,为什么朝廷要在夜间把出征名册通知到户呢?按照我们的生活常识,不应该是白天张大榜公布吗?这恐怕就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遗习了。北方部落,白天出去放牧,夜里才回到部落,所以大事军务,都在夜间通告到户。北魏鲜卑人入中原不久,还应该保持着这一遗习。
军书:即兵册。北朝时,世兵制过渡到府兵制,军户、士家世代出兵员,父退子继,户口也与民户不同,平时生产、训练,战时出征。北朝和隋初时,这样的家庭,社会地位低于民户,但高于奴婢。隋炀帝时,军户编入民籍,差别消失。
可汗…天子:诗句里边上一句“可汗”(“可汗大点兵”),下一句“天子”(“归来见天子”),指的都是同一人,就是皇帝,游牧民族称其为“可汗”,汉族称其为“天子”。这样混乱的称呼,应当是因为北魏孝文帝开始强制汉化,不说汉语就不许当公务员,而民间赶紧改口,但改口不久,时时仍要冒出一点“口音”的缘故。据考,一直到隋代,有些鲜卑族的军户还是时有口音的。
市鞍马:这一段非常奇异。木兰去搜街,买了一大堆装备回来。怪了,为国出征,难道要自带装备?唐代以前,世兵或府兵由国家提供装备、补给,而从唐代起,府兵要自带装备、补给,所以,这一段的描写背景不会早于唐代初期。至于里边东南西北各买一样的写法,叫做互文,形容木兰搜街,跑了很大一圈,很认真地置办装备,为后文木兰能够作战立功进行铺垫。拿到现在,就像老人磨叽月光族的句法:“一天也不懂过日子,今天上五爱买双鞋,明天搁中街买个包儿,后天上网买套衣服,就知道刷卡……”(编者注:五爱市场为沈阳的服装织纺批发集散地,中街则是沈阳著名的商业步行街。)
十二:文中三次出现十二,军书是十二卷,策勋是十二转,出征居然也是十二年。这显然是约数。古人习惯以虚数入诗,如三、九、十、十二、千、万等,但十二用得这样频繁,说明隋唐之际,十二是比较被习惯入诗的一个流行的数字。
黑山:不是辽宁的黑山。有考据称,这里的黑山即“杀虎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东南百里。
燕山:也不是北京的燕山,而是“燕然山”,即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杭爱山。“杀虎山”和“燕然山”一代,都是北魏与柔然间大战的著名战场。
策勋:隋开皇初年,采后周之制,置上柱国以下十一等,以酬勋劳。“十二级”的戎勋制度确立于唐高祖武德七年。这又是唐朝时候的事情了。
花黄:即额黄、眉间黄。这种妆扮起源于北周。原来,北周宣帝宇文斌禁止天下妇女施粉黛,除了嫔妃宫女,都得“黄眉墨妆”。这说明《木兰诗》产生年代不能早于北周宣帝末年。但,到唐时花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