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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觉得这只八哥挺可怜的,其 实它不过是想舒坦舒坦嘴,并不是真想把老头儿的妈怎么样,我赶紧拦住老头儿,掏钱把它 买了下来,好家伙,回家的路上,它骂不绝口,遛遛儿地骂了我一路,回家又骂了蒋碧云和 我儿子……〃
〃你好!〃八哥又叫了起来,看来它就会这三句话。
〃×你妈……〃钟跃民才不上它的当,提前骂了出来。
郑桐猛地想起下午接到那老板的电话,钟跃民的事又黄了,他不满地质问道:〃跃民,你怎 么和人家谈的?〃
钟跃民说:〃我装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绝对给那个王老板一种老实人的印象,又怎么啦 ?〃
〃完啦,你他妈演得太过火啦,王老板说,你那哥们儿有点儿弱智,问这也不会,问那也 不懂,那你他妈。到这儿干吗来了,这儿又不是开粥棚救济穷人的地方?整个一傻B。〃
钟跃民大怒:〃我操!这还他妈让人活么?太精了不行,咱就傻点儿,傻不就能给人老实 的感觉么,老实人不是谁都放心吗?闹了半天,傻也不行,还落个弱智,那你让我怎么办? 〃
〃这火候你得自己掌握,也不能走极端呀,别一精起来就老谋深算,一傻起来就流鼻涕… …〃
钟跃民烦了:〃去他妈的,这事你别管了,工作没找着,倒惹了一肚子气,我自己想办法吧 。〃
郑桐自嘲道∶〃古人说的有道理,'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我对这句话还不太服气,现在 我是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年插队的时候,我认为只有通过个人奋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结果奋斗了这么多年,只不过从农民变成了一介书生,还是属于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既无 钱也无势,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对朋友更是没用,想起来都灰溜溜的。〃
钟跃民笑道∶〃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不该有这种俗人的想法。〃
郑桐蹦了起来∶〃我是俗人?我倒想听听我怎么个俗法儿。〃
〃一介书生怎么了,无权无势就丢人了?你是不是很羡慕有权有势,你苦读多年难道是为了 这些?〃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我苦读多年总不至于是为了今天住筒子楼吧,这年头儿谁会拿知识分 子当回事儿?我儿子的班主任把他班里学生的家长都做了分类,做官的属一类,有钱的属二 类,知识分子、普通市民、工人、小职员属笫三类,家访的重点都放在前两类,据说也上我 家来过一次,在筒子楼里转晕了,差点儿转进了女厕所,这位班主任一怒之下回去了,从此 再也不来了。你说,知识分子算不算弱势群体?〃
钟跃民最近看了不少书,正在思考一些问题,他早就想和郑桐探讨一下,今天晚上倒是个机 会。
〃郑桐,你不觉得一个社会的大部分成员都趋同一种生活方式,这不太正常吗?比 如所有的家长都给自己的孩子设计了同样的路,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大学毕业后争取做 官,当老板,当学者,最差也要混个白领阶层,就是没人打算做个普通劳动者。现在几乎人 人鄙视蓝领劳动者,认为蓝领劳动者是无能的代名词,这太不正常了,世界上有这么多人, 应该各有各的活法,不能趋同一种生活方式。〃
郑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这倒也是,社会生活应该是多元化的,这种 多元化应该具体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跃民,我承认自己在某些思考方面 不如你,别的不说,你当年卖煎饼的举动就使我对你刮目相看,你在按照自己想法生活,这 恐怕算得上是一种境界。〃
钟跃民说∶〃我认为咱们的社会最需要的是创造力,并不在乎你读了多少年书,你的学历有 多高。一个缺乏创造力的人哪怕读完了博士后也是个庸才,而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可以把平 庸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说白了,社会结构好比一张千层饼,每个人都呆在属于自己的那一 层,你当然可以往上一层努力一把,但需要创造力,不是人人都能玩的。要是没那个能力, 你就该安心呆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层,还要很敬业地干好自己的活儿,因为不可能人人都翻到 笫一层去,那成什么啦?那是发面饼。〃
《血色浪漫》第二十章(5)
〃得,你这一说哥们儿眼前豁然开朗,忽然觉得自己住筒子楼都太奢侈了,我该住到地窖里 ,因为我的确没搞出什么成果,要想在筒子楼里住踏实了,就得拿出点儿创造力来,可是, 话又说回来了,你钟跃民属于哪层呢?你该睡在那千层饼的哪一层?〃
〃不好意思,混了半辈子,身无一技之长,除了最底下那层,我哪层也贴不上,我也想明白 了,与其到那些皮包公司给人家跑腿儿,还不如从最低层干起,我就照这路数找工作… …〃
正说着,蒋碧云带着孩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哟,我以为屋里着火 了呢,连楼道里都是烟味儿,你们少抽点儿行不行……〃
钟跃民打算到火车站的货运场找个装卸工的活儿,他围着货运场转了两圈儿,一时还没找到 负责招临时工的部门。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旧军装当工作服,这种打扮走在街上显得很傻, 有点儿象来京上访人员,如今的部队早换新式军服了,这种老式军装就象古董一样,该列入 收藏品了。
钟跃民正在货场上转悠,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还挺纳闷,怎么这种地方也能碰见熟 人?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李奎勇正坐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
李奎勇是拉一个到货场提货的客人来这里的,客人下车以后,他无意中向货场里扫了一眼, 就发现了钟跃民,因为他的打扮太招眼了,现在谁还穿这身破国防绿,如今连装卸工们都是 清一色的迷彩工作装。李奎勇一开始还真把钟跃民当成上访者了,转念一想,上访的跑货运 场干吗来了?是不是想偷东西,再一细看便大吃一惊,这不是钟跃民么,跑这儿干吗来了?
钟跃民向李奎勇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还一绷劲儿,鼓起胸肌,做出健美运动员的造型∶〃你 瞧咱哥们儿这身块儿,天生就是干装卸的材料儿。〃
李奎勇听得辛酸,眼泪差点儿没流下来,钟跃民居然混到这个份上,在他眼里,钟跃民从来 就不是个一般人物,过去打架时有多大〃份儿〃,就不必说了,就说他从部队转业时也够牛 的,侦察营长,战场上的功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又进了大公司,成天西服革履出没 于各种社交场所。有一次李奎勇在国际俱乐部门口拉活儿,看见钟跃民挎着个妞儿从里面出 来,那小妞儿长得真漂亮,李奎勇认为只有钟跃民才配泡这种妞儿。后来他听说钟跃民出事 了,李奎勇并不感到奇怪,他见得多了,那些做大买卖的主儿,随时都有进局子的可能,今 天这主儿还在〃马克西姆〃 吃法式大餐,明天没准儿就到号儿里啃窝头去了。他没想到钟 跃民这么快又出来了,而且准备来当装卸工了,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儿,简直让李奎勇难以接 受。
李奎勇一把揪住钟跃民∶〃走,咱先找个饭馆边吃边谈……〃
钟跃民说∶〃以后再说吧,我还得去找活儿呢。〃
李奎勇火了∶〃找个屁活儿,你他妈出什么洋相?要是我今天没碰见你,你当〃大茶壶〃去 我都不管,(注∶旧时代妓院中给妓女和嫖客沏茶倒水及打杂的男性,俗称大茶壶,社会地 位极为低下,一旦干上这行,连子孙都抬不起头来。)可我碰见你了,就不能让你去扛大个 儿,咱是不是哥们儿?我要是眼看着你混成这副惨相儿不管,我他妈成什么人了?〃
〃奎勇,你这话就不对了,干什么不是为'四化'做贡献呀,我就喜欢扛大个儿……〃
〃少他妈来这一套,跟我走,你走不走……〃
〃哥们儿,你别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搞同性恋呢,好好好,我跟你走,你他妈把 手松开……〃
李奎勇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打算和钟跃民换班开出租车,每人各开十二小时,人歇车不歇, 唯一的风险就是钟跃民有可能碰见〃管儿处〃的巡查人员,这是出租车司机们对出租汽车管 理处的简称 。按规定两人合开一辆车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因为钟跃民根本不具备出租汽车 司机的资格。李奎勇认为,钟跃民不可能永远开出租车,这不是暂时干干吗?真让〃管儿处 〃 的人逮住再说,没有过不去的桥。
钟跃民却不同意这样做,他不愿意影响李奎勇挣钱,谁都知道,出租车这行很辛苦,〃车份 儿〃钱也交得多,每天拉满八个小时的活儿,才能挣够上交的〃车份儿〃钱,自己再想挣钱 得在八小时以外挣,所以干这行的司机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是常事。钟跃民认为与其欠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