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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经成为反对西哈努克的反对派聚居之地,所以,我和其他好几个学生就被改派到加拿大留学去了。我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理工学院(PolytechnicInstituteinMontreal)学习期间,社交活动非常活跃,曾经当选为大学外国留学生联谊会的会长,联谊会取名为“Cosmopolis”(意思是:国际大都会)。
我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1965年毕业后,回到柬埔寨,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在公共建设部工作,结了婚,第一任妻子名叫莎莉(Thary)。新婚夫妇通常和妻子的父母住在一起。我们也是,住在莎莉父母家。房子很大,因为他父亲,阚牧(Khem)先生,是财政部的官员,家境殷实。我们的儿子苏达,是1967年出生的。我们全家似乎都有一个锦绣前程。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已经露出乱世的端倪。西哈努克自封为国父。没过多久,就开始风传政府任人唯亲,贪污腐败。这时,越南战争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西哈努克急于和强大邻国保持友好关系,和睦相处,于是暗中同意北越借道柬埔寨东部地区,运送人员和军火到南越。这就引起了美国的注意。柬埔寨传统奉行中立政策,这样一来就中立不了了。
这种局面让红色高棉钻了空子,从中渔翁得利。红色高棉的头头大多是法国留学归来的知识分子。这股叛军本来没几杆枪,人数很少。当时,有很多柬埔寨人对社会不满,就源源不断地支持它。
不过,这些对我们的生活并没什么影响。但我也有我的难唱曲。1969年,我的人生遭了难。我们正在盼望下一个孩子出世的时候,我的妻子莎莉得了肝炎,她当时才二十四岁,病一直也没有好。她和孩子都在分娩时死去了。我哀悼她哀悼了一年的时间。我出去上班,儿子苏达就全靠莎莉的两个妹妹帮忙照顾了。这姐妹俩一个叫艾尼甬,当时二十一岁,另一个叫艾尼,十九岁。尤其艾尼帮忙最多。
后来,我就爱上了艾尼,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了。艾尼是个美丽的姑娘,黑发及肩,身材苗条,当时二十岁。她愉快地承担起繁重的家务。她爱苏达,视如己出。我们结婚了。1971年,第一个儿子纳娃出世了,1973年,又生了斯涛。
七十年代初那几年,我升为部里新工程设备处处长。这时候,内战可是越打越激烈了,内战产生的后果有政治的,也有经济的。因为我有这个职位,所以能保护我和家人,免受其害。艾尼一直生活在父母家中,没过过别样的生活,对我的政治判断从未质疑过。我想,我们也像身边的其他人一样,知足了,觉得生活这样就行了。
西哈努克的政策是取悦于所有的人,这样,中立的样子就装不出来了。国内进来这么多北越的部队,据估计,约有四万人。美国总统尼克松下令轰炸北越军队,战争悄然扩大,对他、对我们都是后果严重,伤害极大。轰炸却事与愿违,倒把越共赶到柬埔寨更内地的地方去了。
1970年,大快人心事,西哈努克被首相兼军头郎诺推翻了。郎诺许下诺言,要根除贪腐,驱除越共。西哈努克逃到北京,宣布支持红色高棉游击队。这可是惊人之举,红色高棉以前是他的敌人。这支叛军,农民所占比例越来越大。西哈努克说他们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没什么,不必担心,改口称之为解放者。
起初,我们都对郎诺寄予厚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看清了郎诺那两下子。他定的目标,要做的事,根本没那个能力,干不成。后来,他又中风了,半身不遂。他那军政两界仍然贪污腐败,不思进取。军队即使有美国帮助,对北越和红色高棉还是束手无策,奈何不了人家。红色高棉在国外势力支持下,坐收渔利。全国一败涂地,陷入全面内战。通货膨胀如脱缰野马,迫使我们这样能出国的,都囤积外币,尤其是美元。1970年,1美元能换60瑞尔(Riel,柬埔寨货币单位),到了1975年,1美元能换2;000瑞尔了。
说来怪事,金边因为郎诺明显无能,像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知识分子,往往都相信西哈努克的路线,以为地下分子都是民族主义者,不是共产主义者。西哈努克的柬埔寨民族统一阵线总部在北京,他们的纲领不提共产主义,用词很能宽解人心,如:“柬埔寨人民”,“民族独立”,“中立”,“自由”,“民主”云云。红色高棉通过秘密无线电广播许下诺言,说他们一旦胜利,马上就会恢复和平,只有共和政府的几个最高领导人才会被处决,他们号称“七大卖国贼”。
第4节。
我也参加了反对郎诺的行列,成立了一个组织。我们给这个组织起了个名,叫“蜜蜂俱乐部”,这是一个给志同道合的专业人士发言的社会论坛:文职公务员,大学教师,军官,还有几个反对派政治家。我们反对极权主义者,反对柬共,也反对郎诺政权,我们也不支持什么特定的个人。我们对美国人看法有好有坏,他们反对柬共,但是也支持声名狼藉,腐败无能的郎诺。我们支持民族和解政府,也就是说,这个政府应该是个联合政府,如果可能的话,也应包括柬共在内。
当时,说柬共不是爱国者,我当然不会相信,因为我认识很多人,他们都支持红色高棉,有的还加入了红色高棉。我是高棉工程师协会秘书长,协会里有几个左派会员就是这样的人。我父亲,1972年举家搬到金边城里来之前,见过无数难民,并且和他们交谈过。父亲总说我的看法不对。我就告诉他,别太悲观了,硬说他是受了郎诺政府的蛊惑宣传。我说,西哈努克毕竟在游击队里有他自己的人。杀害同胞、毁坏佛塔那号人,他是绝不会支持的。我说,那些人里有的可能是柬共,但是他们像我们一样,首先是柬埔寨人。i米i花i书i库i ;www。7mihua。com
1975年3月初,大家觉得,可能会改组政府,可能红色高棉会把郎诺撵出去,但是我们以为,这样一来就能有条不紊地建立新政权了。我还设想,不论政治解决怎么个解决法,终究都离不开西哈努克。
确实,很多人都没有收拾行李走人,只有高官显宦才会害怕,他们的官位可都是郎诺政权给的。但是,4月1日,郎诺听从劝告,离职卸任了,从而排出了最后障碍,可以谈判解决国事了,可以在名义上放手让隆波烈执政了(译注:隆波烈,柬埔寨名是LongBoret,1933…1975,柬埔寨政治家,1973年…1975年任柬埔寨总理,曾与红色高棉和谈未果,红色高棉攻占金边后,被立刻逮捕处死)。旧政权名存实亡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只是一个工程师而已,没有必要出国避难。我盼战争尽快结束,盼能在新柬埔寨施展我的才能。
在这人山人海当中,几公里的路竟然走了两个小时,真烦死人了,最后终于到了河滨那边的住宅区萨西莱(PsarSilep)。这里是市中心,金边的黄金地带,街道宽阔,绿树成荫,法国殖民时代风格的一座座别墅,错落有致。这是一个开放的城市,宽敞得很。单调的玻璃混凝土建筑物之间地方很大,有很多树、花园穿插其间。我堂弟欧安(Oan)就住在这儿,住在一所漂亮的二层小楼里,四周有一人多高的围墙,还有一个大铁门,挺安全。大家都到这里来真不错,这个大宅子里只有欧安一个人在家,他妻子和儿子几周前跟着她父母一块儿出国去了。
我岳父岳母和艾尼甬去附近大姨家避难去了,很近,离这里不远。我把我那辆菲亚特车开到欧安住的胡同里。屋里来了一大群亲戚,我吃了一惊:欧安,他两个姐姐,姐姐的家人,我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弟弟妹妹的家人,还有我父母,一共有三十来口人,大家挤在一起,围着我们,看到我们,显然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了,正在为我们担心呢。
孩子们跑出去,和堂表兄弟姐妹们到花园里玩去了。女宾开始做饭,大家都动手,忙这忙那,唯独我妹妹莴齐(Vuoch)没参与。她呆在这里和男宾聊天。莴齐二十一岁,是家里的大文人,最有学问。她在上大学,大三了,工程学专业。柬埔寨女孩一般都不选这个专业,偏偏她选了。她渐渐地练就一脸严肃的表情,衣服穿戴很简朴,似乎打定主意要逃离我国传统女性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