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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都很郑重,很安然,交谈时只是嘴动并不辅以手势。他们谈了很久,两个人的姿势始终未变,各自正襟危坐。“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目前我仅仅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不是正式聆讯,你前妻已经诉到我院要求转移你对你们共同的孩子的抚养权,有正式诉状,我院也已决定受理。但是否立案尚在随之中,我们倾向于庭外调解,当然这也要根据你们双方的态度是否能达成妥协才能定守——还要看具体情节是否够立案标准。”“你指的是什么情节?”
“是否确有严重的虐待行为。”
“不,我认为完全谈不上是虐待。”
“所以我要找你了解情况,我们需要听取你们两方面的情况介绍。从控方提供的证人证言看,你确有虐待行为,这对你很不利。你若否认,必须也有相应的证人和证言,要形成书面的东西交给本院。”“我个人的否认不能说明问题么?”
“不足以,最好要有旁证。你看,人家指控你的每个行为都有充分的旁证。”“真不知她是从哪儿摘来的这些旁证。我和我儿子之间的事别人怎么会知道?”“你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周围的邻居、老师、朋友都有眼睛和耳朵,你也歌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我没有更多的证人,只有一个:我儿子。他最清楚我是怎么对他的——可她们不让我见他,她们变着法儿的想让他恨我。”“当然,你儿子是最重要的证人,实际上他才是当事人,我们也会找他了解情况的。”
“我会输么——如果由你们判的话?”“瞧,你们双方的态度都是毫不妥协的。调解的结果只能是一方有抚养权,如果你们都坚持,调解也不会成功。”
“可这不是分家产什么的,我可以多点也可以少点。这种事只能是要么全有要么全无!”
“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赡养费的数目、探望的期限……”
“这些我都可以满足她们的要求——同志,您是公正的,您跟我说句实话,刚才我跟您说了那么半天,您觉得我够格当个父亲么?”“单方面陈述当然只能得出单方面的结论。包的判断还要根据你们双方的意见。我的意见也是希望你的陈述更有说服力,所以要你多找些旁证。
“可最重要的是我儿子怎么说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你对他会怎么说没一点把握?”
“……实话说,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是该相信他的判断力还是依赖他的感情——哪种把握更大些。”
”你看,你和你儿子如此隔膜,那你真离失去他不远了——不管我们怎么判。”“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儿子,儿子多大,可你想必也是当过儿子的——你说得对,这是不可避免,也许我不该如此认真……人仅仅是不能克服自己的感情。”
“我理解您的感情。”审判员不动声色的注视着马林生,”我们会最时限度地兼顾当事各方的情由,使事情有一个即便说不上圆满但是公正的结局。”
这时,马林生的眼神涣散了,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听到一橐橐脆响的高跟鞋声中,伴随着轻轻的胶底鞋的擦地声,此伏彼起,节奏错落,那是他熟悉的一种脚步声犹如母兽熟悉幼仔的气息。
马林生一看到儿子太阳穴便咚咚响起来。他穿得很厚甚至有些臃肿和衣着华贵的母亲站在门口。他几乎比母亲还要高出一点,如果再魁梧些,肩膀再宽些差不多就是个小伙子了。从儿子出院后,他就没见过他,去了几次,都被前妻和其母拒之门外。他们脸已经恢复了原有的轮廓,头发短短的剪得很平整。但额头,颞俐和颧骨等有坚硬突出的骨头处仍留有线浅的伤痕,这使他面部的皮肤颜色看上去深浅不一,似有重重阴影,为那张年轻的脸增添了几分老成和风霜感。
他注视父亲的目光有几分阴沉几分冷漠,与其说是怀有敌意,不如说是麻木不仁。
审判员示意马林生可以走了,同时请那母子俩就座。
马林生几次张嘴,终于一字未吐,沉默地从儿子身边走过。来到外面走廊上。门在他身后关上了,走廊里充满阳光像是一条明亮的隧道。他走过一扇扇闪炼着金色光芒透明似无的窗户,从后面看去像是一截不溶于水的黑色铁棍。
窗外起风了,随着第一阵树叶哗哗抖响后风愈来愈大,视野里的树都开始剧烈摇曳。这股蒙古来风终于如期降临,如同帷幕遮住太阳,天地间顿时昏暗下来,霎时风景中艳丽明快的色彩荡然无存,房间内也显得阴森森的。
年轻的审判员把母亲请到另一个房间等候,单独面对着这个孩子开始询问。“你不要紧张,我叫你来只是核实了解一些情况,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非常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知道你的父母亲关于你的情况互相说法不一,可能你能告诉我们哪些是真实的。”马锐没说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对这间法院的接待室有些好奇。“我们先从日常生活问起。”审判员拿过厚厚一沓笔迹不一的证人证词看了两眼,从第一汾证词了两眼,从第一份证词提供的情况开始问:“你母亲方面的证人说你父亲在日常生活中对你照顾得不够,经常给你吃挂面,即便在节假日也怎么省事怎么来,基本一天主要的两顿饭都是面条,早饭则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情况属实么?”
“差不多。”马锐眼睛看着保险柜回答。
“我想问你,你们家吃面条吃得复杂么?我是说是否需要很复杂的配料和看作像山西人那样?”
“不,就像吃方便面那么吃有时烩点卤有时炸点酱更多的时候也就放点酱油和香油拌拌——比日本人还不如。”
“就是说仅是出于方便根本没有随营养和口味?”
“是。”马锐看了眼审判员点点头。
“为什么?是你父亲不会做还是懒得干?”
“他怎么说?”他沉默了片刻,问。
“他说不会,可我这儿还有另一份证言,说他在他女朋友家经常又烹又炸,手艺好得很,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那就是懒得干了。”他的视线又开始在屋内游移。
“……看来是这样了,怎么你不清楚?”“我知道他能把鸡呀鱼呀的弄熟,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手艺好。”他有点不耐烦地抽抽鼻子。
“就是说鸡呀鱼呀的还吃过?”
“吃过。”马锐奇怪地看了眼审判员。
“是呵,要说你连鸡都没见过,连我也不信。你父亲经常给你买衣服么?就是说该买的衣服都买。”
“我妈妈怎么说的?”“她说你父亲把更多的钱用在自己赶时髦上,而对你以不露出屁股为准——这是她证词的原话。她还说你的几件好衣服都是她给你买的。”“我父亲的衣服是比我多,可你觉得他时髦么?”
“不,我不觉得他时髦。他收入不高对么?”
“光有工资。”他谨慎地回答,似在斟酌措辞。
“噢,光靠工资现在都算下层了——那他就算打扮得可以了。看来这些证词和事实出入也不时,不方面囿于经济条件,的确他抚养你也很艰难。似乎你母亲的经济条件要比他宽裕。”“我姥姥有点外快。”“你父亲平时经常打你么?”
“不算经常。”他低头看自己脚上的棉鞋。
“打过?”“是。”他抬头,眼睛一亮。
“他打你时出手重不重?”
“反正打在身上感到疼。”
“打坏过你么?这儿有一份证言证明你有次挨打后脸上带着伤痕。”“可能,他有时抽我耳光。”他干巴巴地回答。
“都是为什么打你?”“当然是他认为我错了的时候。”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讲道理呢?”
“道也讲,耳光也打。”
“为什么?既然讲了道理何必又要打耳光?”
“道理没讲通呗。”“懂了,你有你的道理,他有他的道理,一且相持不下,就看谁的劲儿大了。有没有完全无理的上来就打?”
“在我看来、从来都是无理的,可他自己从来都是觉得忍无可忍。”马锐微微一笑。
“你们常吵架么?”“这得算经常。”他带着一丝笑意点头。
“他常骂你?”“有时候。”“骂得很难听?”“比街上的脏话要干净。”
“当然,你毕竟是他儿子,他要破口大骂还要有所顾忌。你觉得你父亲生活是否检点?据你母亲提供证言说,他有酗酒的毛病,而且最近准备再婚,交了个女朋友,经常到女朋友家过夜。”“这是他的私生活,与我无关。”马锐眨眨眼嘟哝。
“我不同意他的私生活与你无关。譬如他要再婚势必要影响对你的关心,他经常处于醉酒的状态和夜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