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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以德治国”的观念强行塞进客观记事的史书里去,终使“乱臣贼子惧”—但是,“正统”的国家观念和道德观念也于焉成型,最终形成了鲁迅所说的在“正统”和“道德”名义下的“瞒和骗”的历史,“礼教杀人”的历史。
历史学家顾颉刚曾写过《纣恶七十事发生的次第》,指出纣的七十条罪状是从东周到西汉陆续加上去的,时代越近,帝辛的罪状越多。三国时曹操的耿直之士,著名的“孔融让梨”的那位孔融,对周朝横加给帝辛和妲己的罪状进行过辛辣的讽刺:孔融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问“出何经典”,孔融说:“想当然耳。”(《后汉书》卷七十)虽是戏言,却入肤刻骨地揭破了自称天命所归、天道所属的周朝和圣人周公虚伪的道德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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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周幽王和褒姒(1)
周幽王十分为难:自己的这个宠妃褒姒,论容貌当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可就是不爱笑,自打进宫之后,还没有见过她一展欢颜。
褒姒的身世,是中国史上第一部,也是第一流的荒诞派小说。
大概是夏朝的末代皇帝桀在位的时候,有一天有两条龙栖在院子里,说:“我们是褒国的先君。”夏桀赶紧让太史占卜,结果,杀、赶走、留下来都不吉利,吉利的是把龙的唾液收藏起来,这是龙的精气所在。于是夏桀“以简策之书告龙”,二龙离去,留下了唾液。夏桀把唾液装在匣子里,兢兢业业地珍藏起来。夏亡后,此器传给了殷;殷亡后,又传给了周。历经三代一千余年,皆视之为禁忌,无人敢打开。至周厉王末年,周厉王好奇地打开了这个匣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结果龙的唾液既没有蒸发,也没有凝固,遍流庭院,一发而不可收拾。周厉王万般无奈之下,找来一大群妇女裸体鼓噪,除魔驱邪。那唾液遂化作“玄鼋”(鳖),潜入后宫。一个年轻的宫女劈面遇见了这只玄鼋,像所有圣人的母亲一样,心中感应,若有所动,长到出嫁的年龄就奇怪地怀了孕,因此被囚禁。这一胎怀了四十年,直到周厉王的儿子周宣王在位的时候,才生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婴。因为是“无夫而生子”,生得又旷日持久,宫女顶不住来自朝野的舆论压力,恐惧之下,把这个女婴随便扔到了路旁。周宣王时,国势已经衰落,国运相应地也就被奇异的事件所笼罩,甚至于有童女到处传唱着一首童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桑木做成强弓,细草编成箭袋,周王国不再存在(柏杨译文)。周宣王听到后,立刻下了不准贩卖“檿弧箕服”的禁令。谁知事情就有这么凑巧,恰巧有一对夫妇在贩卖这两件东西,周宣王派人把他们抓起来,要砍他们的头。夫妇二人连夜逃亡,途中,恰巧在路旁看见那个宫女抛弃的女婴,正在夜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人动了怜悯之心,遂收留了这个弃婴。此后,夫妇二人一路逃亡到褒国,以卖饹为生,在褒国定居下来。那个弃婴也渐渐长大,出落得花容月貌,养父母给她取名叫褒姒—姓姒名褒。姓姒是追溯到夏朝褒国二君化龙吐涎之事,夏朝国姓为姒;名褒是为了纪念她在褒国保住了小命,获得了新生。
在《史记·周本纪》中,治史严谨的司马迁不仅罕见地记载了这件荒诞不经的“怪力乱神”之事,而且记载得非常详细,前因后果,不惜笔墨。此中心态大堪玩味。
此后,故事的进展迅速起来。
周宣王的儿子周幽王继位,这位著名的亡国之君,同所有的亡国之君一样,残暴,昏庸,淫荡,不顾百姓死活,遍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重用佞臣虢石甫。朝中大臣、褒国国君褒珦的劝谏之言非但不听,还将褒珦下狱治罪。褒国为了营救褒珦,遂进献美女褒姒,以赎其罪。果然,周幽王三年(公元前778年),一见到褒姒的美色,周幽王就惊为天人,放了褒珦不说,还在褒姒生下儿子伯服之后,废掉原来的皇后申后和太子,“以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周幽王爱煞了褒姒,百般取悦美人。褒姒不爱笑,周幽王在佞臣虢石甫的撺掇之下,居然想出了“烽火戏诸侯”的著名“奇计”,在骊山大举烽火。待各路诸侯快马加鞭赶来勤王,才发现是一个骗局。看到诸侯们劳累、困惑继而愤怒的表情,看到山下万马奔腾、人仰马翻却无功而返的尴尬场景,褒姒毫无心肝地大笑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周幽王兀自陶醉在美人开颜的喜悦之中,哪里料得到“一笑倾国”啊—被废的申后的父亲申侯,联络缯国和西夷犬戎进攻周幽王,周幽王再举烽火征兵的时候,屡屡受骗的诸侯再也不上当了。“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西周灭亡。
褒姒做了犬戎的俘虏,下落不明,但是她却替母亲,那个历周厉王、周宣王两朝,命运乖蹇的宫女复了仇,宣判了西周的死刑。褒姒不笑,并非生理性的毛病,也许是因为被弃的悲惨身世,也许是因为复仇之神的青眼相加—总之,这个故事以荒诞派小说起始,以正史记载的西周灭亡结束,真实与怪诞,交缠在一起,呈现出奇异的双重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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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周幽王和褒姒(2)
但是太史公司马迁,在他被誉为“史家之绝唱”的著作中,为什么如此详细地记载明显怪诞的故事呢?综观《史记》全书,类似的情节可说绝无仅有。
天汉二年(前99年)秋,汉武帝派乐人出身的外戚、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李陵带领五千兵出居延海以北,迎击匈奴,被匈奴单于以八万兵包围,而李广利不派援兵,李陵血战后“遂降匈奴”,汉廷震动。司马迁为李陵辩解说:“陵提步卒不满五千……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拳,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汉武帝认为司马迁为李陵游说,是为了诋毁李广利,遂“下迁腐刑”。司马迁受此奇耻大辱,在蚕室里立下决心:忍辱完成《史记》。
前92或93年,司马迁出狱,任中书令。这时曾任益州刺史、北军使者护军等职的任安写信给他,希望他能“推贤进士”。后任安因罪下狱,被判死刑,司马迁写了名垂千古的《报任安书》,不仅提出了“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著名论断,不仅表白了“发愤著书”的苦衷和决心;尤其重要的是,在前98年汉武帝“族陵家”,李陵案已成铁案的情势下,司马迁明知给狱中的任安写的这封信,必会上达天听,还是委婉、然而坚决地再次实现了替李陵的辩护:“身虽陷败彼,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而且,顺便讽刺了大臣们和汉武帝的丑态:“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
—可以想见,司马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一个投降异族的“汉奸”辩护,必定抱着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而他自承的“发愤著书”,乃“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报任安书》)—讲述往事是为了排解郁结,是为了抒发孤愤,那么,不厌其详地讲述褒姒循环复仇故事的奇异细节时,太史公一定也满怀着复仇的冲动和快意;只不过,褒姒的一笑倾国,是为了母亲那突如其来的旷世哀怨,而司马迁,是为了自己那羞耻的残疾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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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江】范蠡和西施(1)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这是御用文人的夫子自道;“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指的就是像西施这样的人。
越灭吴后,西施到底是死是活,成了一个千古之谜。传说和历史的真实相驳诘,千年之下,聚讼纷纭。但历史总是留有有意无意的后门,官方刀笔吏的指缝间也常常泄露出有趣的消息,粗心的历史学家为什么总是视而不见呢?
那时正是春秋时期,诸国多如牛毛,人才空前流动。吴越争战的情形就很奇怪,好像是楚国的两个帮派借着吴越泄私愤,两国的王们倒似乎是陪衬和布景了:吴国起决定性作用的智囊是伍子胥、孙武和伯嚭,越国是文种和范蠡。
卧薪尝胆的故事妇孺皆知。伍子胥辅佐吴王阖庐伐越,阖庐被越军射中手指而死,死前含恨叮嘱儿子夫差毋忘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