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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咱们谢总管是说一不二的,任谁来讲都一样。要取手镯,就需要正主儿出面。对了大婶,今日还需要泥金笺吗?谢总管说只要那位大嫂要,我们照数儿给——咱们谢总管一向是银货两讫,从不让人赊欠的,那位嫂子倒让咱们谢总管破了例。”门房兴高采烈的说着。
罔大婶好生为难。那镯于是姚嫂子已故的娘亲留给她的,自是珍惜万分;本以为这趟来能将镯子赎回去,没想到苏家总管却叫姚嫂子亲自来——姚嫂人长得美,却因为右脸上的长疤不愿进城……这可如何是好?
“大婶,趁天色还早,你赶紧回去告诉正主儿吧。时间抓得紧,天黑之前,就可以顺利将这事办妥了。”门房看出罔大婶的难处,好心的提醒她。
对啁!了不起她再陪姚嫂子来一趟也就是了。对对对,就这么办!
“谢谢小哥啊!泥金笺暂时不用拿了,我赶紧趁天色还早,办妥这事。我走了啊!”说完,罔大婶移动胖大的身躯,往东城方向去了。
***
“大嫂这边请。”苏府的下人礼貌的请来人到书房前,恭敬的往里边喊道:“总管,人到了。”
“进来。”冷冷的声音自书房传出。
“大嫂请吧。”仆役低声说完,便退下了。
姚忆秋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脸。她出门前罩了面纱,就怕脸上丑陋的伤疤会引来旁人的侧目。里面的总管是否也会被自己脸上的长疤吓到呢?用面纱遮着,应该还好吧!
姚忆秋忐忑不安的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布置很简洁,只有一个人在,是个男人。高姚颀长的身材,面貌俊秀,却略显阴沉,有一双深沉的黑眸,薄唇紧闭。
谢景畅看着她——她不再是十年前绑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了。她盘起妇人髻,脸罩面纱,身穿粗布衣裳,只有这衣衫布料与十年前的印象相符,其他的……他还在仔细端详她时,姚忆秋小声的开口了。
“谢总管,我今日是来赎回手镯的,可否将我的镯子还给我?”
这男人脸罩寒霜,虽长得俊,但身上散发出的却是绝情冷酷的气息,跟……跟松江那儿的人一样,教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什么都不是。她不喜欢这种气息,也害怕这种感觉。
“这手镯应是一对儿的,另一只在你那儿吗?我想看看,你出个价,我买了。”他仍看着她。
“谢总管,这镯儿不卖的。银子在这儿,请你将手镯还给我。”姚忆秋抬起头急急说道,连忙将一小包碎银放在桌上。她想拿回娘亲的镯子,赶紧离开这儿……
“另一只在你那边吗?”谢景畅没有回应她,仍自顾自的问。
她又低下头,·没……没有。不……不过……这不关你的事,将手镯儿还给我。”她有点儿怕他不给。
没错!他就是不给。
“为何另一只没在你那儿?”他深沉的黑眸看着她。
她低头沉默着。她为了筹措回歙县的盘缠,在松江府典当了它。将自己娘亲遗物典当不是光彩的事,她当时又不得不为,那无可奈何的心情是这些有钱人不能理解的,她也不打算说。
突地,男人一个箭步向前,将她面纱掀了。
“啊!”姚忆秋惊叫出声,往后退了一大步,慌乱的遮住自己的右脸。
谢景畅的黑眸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当然也将她慌张的反应全收进眼底。
她长得算是美的了,唇红齿白,眉若弯月,倩眸流转,瓜子脸蛋,肌柔似雪,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请……请将面纱还我……”她遮着右脸,颤声说道。
谢景畅不理会她的要求,他再贴近一步,抓住她的右手腕,将她遮脸的手拉开。
“啊!不要!不要这样!”姚忆秋更加惊恐的喊道。
瘦弱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右手被拉离了脸部——
那是一条长长的伤疤——但并不是刀子割的。如是利刃所伤,疤痕应是直线,但她脸上的伤疤蜿蜒扭曲,所以应是剧烈外力造成,而且伤口还没有经过大夫治疗,伤疤有过化脓、浮肿的痕迹——他小时候是乞儿,对这种伤口是再熟悉不过了。
该死!可见那杨家也没有好好待她,她的脸花了,居然没请大夫替她疗伤!她小时候到为人妇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姚家与杨家虽不是豪门巨贾,但养个人总不会有困难吧!
不,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个样儿!悭吝小气,苛刻成性,以虐待他人为乐!
他小时候见多了,为着一口饭,看尽那些脑满肠肥、腐臭人家的脸色……只不过,他倒没想到有人会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妾室这般苟刻悭吝!
“看……看够了吧!将我的面纱还给我!”她苍白的脸上有着难堪。
这回他倒没有为难她,放开她的手,将面纱还给了她。毕竟要她以一张残缺的脸,毫无遮掩的面对陌生人是残忍的。
姚忆秋用面纱重新遮住脸上丑陋的伤疤,退到门边,想拉开与他的距离。
“请……请将我的镯子还我。”她小声的说。虽然害怕,却很坚持要回她的手镯。
谢景畅仍是冷着一张脸,缓缓的说道:“行!只要你陪我用膳,然后回你住的地方拿当票,我就将手镯还给你。”
“你……你怎么知道当票的事引”一双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完全骇住了。这个男人怎会知道这双龙戏珠金镯儿是一对,而且还知道她典当了其中一只?!
谢景畅神色未有任何波动。他当然知道!凭她一个被赶出夫家的小妾,看她脸上的伤,那杨家根本不理会她死活,难不成还会大发善心给她盘缠回乡吗?就算给她盘缠回歙县好了,那姚家不接纳她,她不典当手镯,要怎么活下去?
而且看她这苍白的模样,回到歙县后,大概也没有好好的用过饭吧!饥饿的经验他可多了,所以他留她用膳。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要你愿意将当票给我,陪我吃顿饭,这镯子就还给你,连同你那些碎银都让你带回去。”他依旧面无表情。
“可……可是,我想以后等我存够了银子,就到江府将那镯子赎回。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断然打断她的话,“等你存够银子,不知是何年何月!眼下要赶紧将那镯子赎回,否则那么珍贵的镯子搞不好会被当铺掌柜转让出去。我有得是银子,你就将当票让给我吧。”
“不可能的!我特地交代那当铺掌柜千万要好好保管,一等我存够……”她急急辩解。
“人言可信吗?你没有被骗过?”谢景畅冷冷的说。
只见姚忆秋脸色倏地刷白,身子颤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是啊,她这些年几乎都是被骗过来的。娘亲骗她说爹爹会很疼爱她,教她放心,没想到到姚家的第一晚便挨饿;后来爹爹骗她,说杨立行会对她很好,教她做他的小妾,没想到他却对她冷嘲热讽;杨立行在亲婚之夜也骗她,说会一辈子待她好,结果呢!两年来弄得一身伤,脸破了相,还落个被赶出杨家的下场!
那当铺掌柜真的会骗她?不,不可以!那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啊!她再也没别的值得回忆的东西了!
姚忆秋一脸惊慌悲凄,转身就想走——她要赶快去松江府将娘的遗物赎回!
“等等!你现在没银子,如何去赎?再说去松江可是一大段路呢。眼前就有你娘的遗物,你不先拿吗?”谢景畅扬了扬手中的镯子。
她冲向前去想拿回,谢景畅抬高手,浅笑道:“不成。姚姑娘,你得先陪我吃顿饭,然后把当票给我,我才能把这镯儿还你。”
她隔着面纱瞪他。
他怎么知道这双龙戏珠黄金手镯是她娘亲的遗物?’
第二章
“小三!快将这鲜汁肥王鱼、腌鲜蹶鱼、金银蹄鸡端到半理阁谢总管那儿!”苏府厨子在灶房吆喝着。
“这谢总管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以往总是大家用完饭,他还没空用膳,今日却是天还没黑,就催着摆膳!”胖胖的厨子嘴巴碎碎念着。
“啧!小三,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厨子大吼。·
“是!”一旁的少年赶紧回了一声,将菜端了出去。
小三从后边灶房俐落的将饭菜端到半理阁谢景畅用膳的地方,不一会儿,圆桌上摆满了美食佳肴。
“请吧!”谢景畅手一扬,请姚忆秋入座。姚忆秋依言坐定,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她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食,顿时一阵心酸。想她在姚家也没用过一餐像样的饭菜,到了杨家做小妾,虽说膳食比在姚家好多了,但没多久,她就跟婢女没样,伙食也就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