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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凡殿试,既有初考官,也有复考官,还有编排官、封弥官等等。考试前一天,崇政殿就将桌椅摆好了,一桌一人,名字也要贴好;另将号位,在宫门外张榜公布。第二天一早,参试的人在宫门外行过礼,再鱼贯而进,对号入座。试卷是由内侍分发的。考试的人接到试卷,先要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写在右上角。做完试题,再由内侍将卷子收点清楚,统一交给编排官。编排官要将参试者写在右上角的姓名籍贯统统去掉,另外换上特别的序号。搞定了,再交给封弥官誊清校好,一字不差,盖上大印封好。只有这时,才转给初考官评阅,定出等次。初考官看完,再封好交给复考官重审,他们也要定出等次。复审官审定,还要交给编排官再看,编排官也有权定等次。有争议,或协商,或重考,或各存己见报请皇上裁夺。一切妥当,才正式将编排官排的序号,与参试者的真实身份对照合一,连同试卷,上报、存档。皇上批复后,再正式张榜发布。考试成绩,共分五等:学识优长,词理精绝,为第一等;才思该通,文理周密,第二等;文理俱通,第三;文理中平,第四;文理浅疏,第五。这五等取试的名目,也各不相同:第一、第二两等,为及第,三等曰出身,四等、五等曰同出身。初考、复考、编排等官都有阅卷评定等次的权力,慎重固然慎重了,却难免有鸡争鸭斗、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尤其是在###激烈的当口,更难免刀光剑影了。
今年的殿试考官,安排就透着玄劲。吕惠卿是初考官,宋敏求宋次道是复考官,苏轼则做了编排官。这是各方势力均衡的结果,还是各自大意,没考虑到阅卷后的纷争,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或者也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不管怎样,考试、评判刚结束,可就吵得一塌糊涂了。分歧,主要集中在福建路邵武军邵武县举人叶祖洽身上。
这叶祖洽字敦礼,不仅学有所长,因为身处下层,地域偏远,对国情民情无不都有所了解;又是山野里长大的,也透着一股憨劲倔劲,想到什么说什么,考虑不到别的弯弯绕。崇政殿缴过卷子,就回连升客栈等消息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成为考官们明争暗斗的利器!要知道,没准还真能将他吓回去了呢!
惠卿阅完卷子,将叶祖洽判了个二等,高中及第。还有陆佃等,也都高高地中了。到复考官宋敏求等人手里,匆匆一阅,也通过了。都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艰辛。中个进士千难万难,不是实在说不过去,或有特别严重的问题,能过也就过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定要摆出婆婆的威风,与举人们过不去的刻薄鬼,不是没有,毕竟少!可卷子转到苏轼手里,一看惠卿的签名,火就不打一处来了:不仅是子由跟惠卿过不去。子瞻一再上书,说条例司几个少年坏政害事,头一个指的就是惠卿。在子瞻眼里,凡他吕惠卿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是对的。再一看他判的那些卷子,更有挑头了!
子瞻捧着卷子就去找宋敏求。还老远的呢,他就喊道:“次道仁兄,您这个复考官是怎么当的?”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敏求笑嘻嘻地问道。他虽长子瞻二十岁,该是两辈人,可一向视子瞻为文友,也知道他的脾性,对于他的大呼小叫,并不怎么计较。
“有什么不对?您说得倒轻巧!吕吉甫乱点鸳鸯谱,您这位复考官大人竟然一概通过!朝廷还要设您这位复考官干什么?”子瞻毫不客气。
“好大的帽子!您能不能具体说说?”敏求还是笑嘻嘻的。
“所有吹捧当朝的都取在高等,批评朝政的都列在下梢。这样个取法,不全都取了马屁精了吗?”子瞻厉声质问。
“照您说,应该专取攻击朝廷的枪手剑客?”敏求反问。
“您是有心气我,还是怎么着?”子瞻真有些急了!
“您今儿是哪里来的邪火?一来就不明不白地乱骂一气。拿个证据出来再说,也不迟呀!”敏求话虽有火,脸上仍堆着笑。
“有理。瞧,这儿,叶祖洽的卷子,数他最典型,还取在二等!瞧他说的:祖宗以来,直至于今,纪纲法度,苟简因循而不举者,诚不为少!这是攻击祖宗嘛!这儿又说:圣上天纵圣明,与忠智豪杰之臣,谋而图之,革故鼎新!啧啧啧,这马屁拍得多响!还要看别的吗?”子瞻问,将卷子拍得山响。
敏求不笑了,却也没有说话,只盯着子瞻出神。他是个真正读书种子,本来爱静不爱动。曾外祖父留下的三万多策藏书,就够他折腾一辈子了。自从误打误撞,与苏舜钦、王益柔在进奏院喝酒被人弹劾贬官,几十年周折,好不容易做了知制诰,早已遇事谨慎,不多嘴多舌,如何会来蹚这个浑水!何况,还在仁宗刚刚亲政那会儿,他父亲宋绶不就上书要求皇上弃旧图新,一革弊政了吗?自己再怎么也不能与先父对着来呵?他冷眼瞅着范纯仁,总觉得他多少有些浮躁:冷静下来想一想,他老爸范仲淹一辈子,最轰轰烈烈的是什么?还不是庆历新政!而庆历新政与眼下的变法,正是一脉相通。不要多精明的人,稍稍一看,也能看出两者的联系。有不同意见,可以看看,至多,不掺和就行了,何必出头大唱反调?那不是与先人作对吗!这种事,自己绝对不会做!
大宋遗事 第八十六回(2)
“怎么不说话?没词了是吧?”子瞻还在咄咄逼人。
“子瞻,您不要强人所难哪!您认为不合适,您就改判上报吧。您是编排官,有这个权力。我可不敢跟您一道向朝廷推荐枪手,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啦!”敏求见没有个态度不行,也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了态。
子瞻见他这样,不好强求,转身告辞了。回去,到底上了个折子,将许多人的名次都改了过来。那个叶祖洽,愣是改了个五等。五等只是赐同出身,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黜落了。原取在二等,也是邵武籍的上官均上官彦衡,则猛往上推,做了首选。
吕惠卿当然不干了,也上了折子。既争执不下,只好交给皇上亲自裁处了。
皇上将所有的考官与中书大臣,都请到了崇政殿,请他们畅所欲言:“有分歧不怕,都说出理由来。”
吕惠卿奏道:“进士考试,为国举才,除了学问,也要见识,能与朝廷同心同德,有助于新政才行。臣等就是按这个标准,斟酌上下的。有的人虽持不同看法,只要文理通达,自成一家之言,符合先朝颁发的中榜标准,也都榜上有名。像上官均虽对新政颇多微词,但能言之成理,原就取在二等。有人说臣等专取阿时者,不知道有什么根据?难道专取不同政见者来淆乱朝纲,才是圣朝取士之道吗?”
“要证据,当然有,就是叶祖洽。这个叶祖洽学术浅暗,议论乖谬,胡说先朝因循守旧,哪里有这种事?祖宗承平百年,纪纲法度,最为明确。这不是讥讪祖宗吗?实在罪不容赦!至于奉承朝廷,真正竭尽阿谀谄媚之能事。就是这样的人,吕惠卿却将他取在二等!”苏轼说。
“叶祖洽试卷现在,请陛下当场评阅,以定是非!”吕惠卿也不是个省事的,建议说。
“好,就请陈丞相读来听听!”神宗吩咐。
升之摊开卷子一读,神宗的脸色渐渐就难看起来:文章有理有据,非常精粹。说因循,说改革,也都实事求是,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夸张之词。这苏轼究竟要干什么?难道真如惠卿所说,非要与朝廷为敌才是贤才?
“叶祖洽学识优长,文理精深,议论切实,应当升为头名状元。”神宗断然说道。
苏轼像被兜头打了一闷棍,好大一会儿都喘不过气来。可不能就这样服了输呵!到底鼓起余勇,说道:“陛下圣明!可这样取士,臣以为只能助长阿时趋贵的不正之风。陛下要想再听到犯颜直谏的话,就难了!”
“请丞相再读上官均的卷子。”神宗吩咐,没有理会苏轼。
上官均的文章,正好反了个过儿,是攻讦朝政的,只是语气词理倒也通达。神宗叹了口气,说:“吕惠卿取在二等,原本不错。为了鼓励直言,改进朝政,将上官均改提一甲二名榜元及第!其余人等,一律按照初评、复评意见,不得改动!就这样,你们都下去吧!”
大家行了礼,带着各自的想法,退朝回去了。
虽然没能将叶祖洽拉下马来,自己推荐的上官均却也中了榜元,勉强能算打了平手,不算丢面子,可苏轼愣是不甘心。想来想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