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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才又手忙脚乱起来。
“你还当真?也不怕人笑话!”夫人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当然当真。”安石认真地说,“笑话什么?张敞能画眉,介甫就不能插花?一样的千秋佳话,有谁笑话?”
安石说的,是远在汉代的一个风流故事:长安京兆尹张敞,夫妻恩爱,妻子的眉毛,大体总是张敞描的。安石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夫人放了手,再不说什么了。安石采了满满一小捧花,又过来很认真地给夫人插上了。不只鬓边,满头都是。夫人低着头,一任他妙手迭出。直到花插完了,才拉着他的手,回房休息了。
安石的折子,既总结过去,也揭露时弊。总结过去,不溢美,不虚饰;揭露时弊,不隐讳,不护短,痛切细致。对仁宗几十年统治的剖析,曲笔婉转,柔中有刚,与时弊的揭示相得益彰。既看出弊病所在,治疗的药方想来也该有了?神宗反复读了好多遍,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有些手舞足蹈了!
他将折子递给公亮:“丞相看看王安石的这篇折子,大宋可有第二个人能写得出来?”
公亮接过折子仔细一看,高屋建瓴,言简意赅,一百多年的利弊成败条分缕析,清清爽爽,不是大手笔,如何能写得出来?较之《万言书》,又长进了一大步:问题看得更具体、透彻了。安石显然已经做好了执政的全部准备,这不啻就是他未来的施政纲领!公亮欣慰地笑了:“皇上圣明,确实非王安石写不出来。”
第二天,神宗又在内东门小殿召见了安石,陪同接见的仍然是曾公亮。刚一坐下,赐过茶,神宗就对安石说道:“爱卿的奏折,可谓精粹至极,无以复加!朕一连读了好几遍,实在舍不得放下!所有的求治之道,都在这里面了。从来问病求医,对症下药。爱卿既已号出病根,也一定有了治疗方案,能不能请爱卿说说?”
“陛下,三言两语恐怕很难说清!但愿陛下能将讲学放在第一位,只有学问道理是头等大事。这上面明白了,其他治政措施就会不言自明,迎刃而解。”安石仿佛有些答非所问,其实还是专为神宗而发的:皇上毕竟年轻,没有定型,很多看法还处在形成过程中。不先在思想上求得一致,其他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爱卿说得虽然不错,只是朕太着急,总想能先听听。你就大概先简单说说,也好让我先听为快嘛!”神宗毫不掩饰,急迫得像个孩子。毕竟年轻哪!
从哪儿说起呢?安石真有些为难,题目实在太宽泛了!但很快他就理出了思路:顺着百年无事札子已有的次序,一条一条往下说。于是,他先从法先王之意谈起,往下一条一条,渐渐谈到考试制度、吏制、徭役、兴修水利、兵制、宗室、理财等等:有的已经颇为清晰具体;有的还比较模糊,只是一个雏形。尽管如此,却几乎件件都是想他人之所未想,言他人之所未言。
“边事呢?关于边事,爱卿有什么想法?”神宗似乎觉着少了一块,插进来问道。
“边事嘛,大体也包括在上面所说的各条之中了。要单独挑出来说,微臣以为,应当是不惹事,也不怕事。以静制动,以守为攻;充我实力,后发制人。”安石显然也早有考虑。
“西夏、契丹及其他夷狄,应该有主次之分吗?”神宗问。
“先弱后强,是历来取胜的必由之道。所以微臣以为,应当先西夏,后契丹,旁及四夷。西夏、契丹之外,四夷不足虑,只要旁及就够了。”安石回答。
“西夏也有可乘之机吗?”神宗越问越细。
“洮、河之地,抚而有之,就断了西夏的右臂。由断臂而审时度势,蕞尔小邦,不难收复。”安石已先机在胸。
连边事也这样成竹在胸,神宗更惊喜了,不由自主地又夸道:“爱卿所说,朕全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说得对,关键还是学识。别人学识不够,叫他们怎么能往这上面想?能不能请你将今天所谈的一一写成折子,交给朕呢?”
大宋遗事 第六十六回(4)
“陛下刚才不是说了吗,关键是学识。陛下还是以讲学为头等大事才好。学问明白了,其他事情自然不言而喻,一了百了。倘若陛下择术不明,臣无论如何是不敢上折子的!”安石亮出了自己的底线。
“是呵,朕也只是觉得爱卿讲得太好,怕日后忘了,才想着要你写下来。还是请爱卿勉为其难,替朕写下来吧!”神宗仍然坚持说。
安石没置可否,唯唯诺诺地退下去了,但神宗要的折子,他却始终没有写。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过线的事,绝对不做。哪怕面对万岁至尊,他也不会苟且。这或者过于固执,倒也无可厚非。人世间,因为一时游移,退出最后防线,最后自取其辱,甚至身败名裂的事,不是比比皆是吗?坚持,虽有一时的难堪困顿,却能免去日后无限烦恼痛苦,这同样屡见不鲜。初交神宗的安石,认定思想观念的建设,是方略措施的根本前提,没有这个前提,决不妄谈其他,虽与他的审慎性格有些关系,更主要的,还得归之于学识及几十年的政治经验。远的不说,仁宗、英宗两朝,他不是没说过话,可结果怎么样呢?年轻的神宗,与他们的确不同,但毕竟还需要时间磨合。安石的矛盾心态,或者还没有完全弥合。至少,打牢了基础才能盖出高楼大厦:神宗的思想再多些建设,总是有益无害的。君臣遇合,不是一时半时,甚至也不是三年两年,那是一辈子的事,急不得的!
当然,也还有别的原因。主要是有些想法还不完善,有待改进;有些只是雏形,更不宜将它诉诸笔墨。要知道,不成熟的东西一旦成了行为的依据,就会产生意料不到的后果。安石能不慎重吗?
神宗还没有问安石的奏折呢,公亮倒先替他解释了:“陛下,您要王安石写的折子,他怕有些为难。”
“怎么呢,还是要朕以讲学为先?”神宗问。
“这也是,可不全是。”公亮揣测说。
“还有什么,不就是个折子吗?将说过的话梳理一遍,不就成了?”神宗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老臣以为,这是安石的慎重之处。有这种慎重,才真正是大臣的风范!”公亮先定了性。
“朕不明白你指什么?”神宗说。
“王安石知道圣上现在很重视他的意见,所以不敢贸然陈词。尤其是那些尚不完善,或只有雏形的东西,口头说说与形诸笔墨是不一样的。老臣想来,他不愿递折子,主要恐怕还是害怕不成熟,害怕因此而导致失误。”公亮分析说。
“这样?朕明白了。也不在于这一时,可以慢慢来,还是水到渠成好。你就替朕传话给他,叫他不写了吧,以后再说!”
神宗自己先松了口,安石更不去考虑上折子的事了。他当然也想不到,是丞相替他松了绑。
皇上一连三次在内东门小殿接见安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最高礼遇。消息一传开,朝野上下谁不议论?皇上他们谈话不散,两府大臣守在都堂、政事堂一步都不敢离:万一有事,找不到人怎么办?一个翰林学士,居然叫两府大臣等班恭候,说什么也是一种压力,一种难堪!到谈话内容与安石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陆续传了出来,渐渐就有了向东向西的分歧,前不久大体一致的期盼与支持,也慢慢出现了罅隙。连韩绛、韩维两兄弟,也都有些纷乱了。
韩维问韩绛:“三哥,介甫是不是有些玄?会不会走得太远?”
韩绛却不以为然:“玄什么?这正是介甫。一百多年的朝政,谁有他说得清楚?我到底没看错人,对他更有信心了。大局非介甫不能收拾!”
韩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动作太大是不行的,只能慢慢来。”
“一直都不是慢慢来的吗?结果灵不灵?不灵。重症就得用猛药,非猛药不能起死回生。能下猛药的,除了安石,再没有第二个人了。”韩绛的话斩钉截铁。
韩维不好与三哥争论,只好不说话了。
原来也多少有些看好安石的司马光、吕公著,也不安了。
吕公著说:“有些人怕他没见识,有些人又怕他有见识。介甫太有见识,怕不是好事?”
“您这话说得好。”司马光赞成说:“介甫个性太强,再加上有见识,未免不会多事。要说眼下,也真需要个把多事的。安石只要适可而止,未必是坏事。就怕他走极端!不过,也不必太担心。”
“为什么?”吕公著问。
“皇上虽是信任,也还没超出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