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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决定的,控制酒曲也就控制了出酒,不怕商人弄虚作假。酒务由相关的曲院经营,统归三司管辖。榷卖就有专利,经商的自然人人都想插一杠子。能不能得到专卖权,得到之后是不是如数向朝廷交钱等等,交关大大的,名堂也就多了去了。
汴京与西京、南京一样,都是由官家卖出酒曲,叫商人自己酿酒酤出。东京酒曲,一斤值钱一百五十五文。所酿的酒,分为两种:一是小酒,打春天到秋天,现酿现卖;另一种是所谓大酒,冬天酿了,要搁到来年夏天才卖。酒是陈的好,越陈味道越浓,大酒自然要比小酒卖得贵。酒曲既都是一样的,酿大酒当然要比酿小酒更赚钱。可有一样,它需要时间,占有的资金显然大得多了。因为隔着年头,各种变数增多,风险自然也大多了。承包东京酒务的是个大商人,叫刘保衡。他是个做生意做老了的人,不仅账算得倍儿精,具有一般大商人所必备的魄力与胆识,更有一种别人无法望其项背的老辣干练,使他与官府打交道能够如鱼得水。这最后一点尤其重要。要在京城经商,而且专做榷卖的酒生意,没有它,根本连想也甭想!光要击败各种竞争对手脱颖而出,就比登天还难了。榷卖一到手,他就大开大合,以大酒为主,小酒为辅,将个酒卖弄得花团锦簇。那钱,自然也就流水一般流向刘家了。
钱一多,衣食住行自然也要往上飙升。好在大宋朝正崇尚奢靡,对于上下尊卑各色人等所能有的物质享受,始终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保衡钻了这个空子,正好为所欲为。别的不说,他在仁孝坊的那一套府邸,甲第连云,亭台楼阁,花园池沼,早成了汴梁城里的一道亮丽风景,不仅公侯侧目,连凤子龙孙差不多也都要垂涎三尺了。冯京冯当世与他隔壁邻居,既是状元及第,又是宰相富弼的女婿,官也做到知制诰、知州一级,可那房子比起他来,就像厢房与正厅,根本没法儿比!要不,又怎么能说公侯王孙都要侧目垂涎呢!
可刘保衡的钱里,也有许多泡沫。
一个毫无背景的商人,要跟官府打交道,除了靠钱开路,还能靠什么?光从竞争者手里夺过榷卖权,他就费了很大一笔。此后,正常运营的各种关节,哪一样也都得花钱买路,再广的财路,也经不起四下里流水一般花钱呵!何况,京城的榷卖,就算有利,除了各种捐税,也总有限呢。一账算下来,刘保衡差不多只是花钱赚吆喝罢了!水一般涌进刘家的钱,有许多不过是该还的曲钱与税金等暂时挂了账,因为他刘保衡玩得活,管事的官员得着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哪里真是日进斗金呢!
既是泡沫,就有瘪下去的时候;而瘪泡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三司使张方平。方平先前已做过一任三司使,这不是第二任吗?既是二任,其间的诀窍,自然桩桩门儿清。这里一到任,住处还没落实,先就下了一道死命令:凡各处场、坊、榷卖等处所有积欠,一律在一月之内偿清,违者依法重处。
夫人杨氏老大不满,数落他说:“窝还没有呢,先倒急着这件事,真有你的!”
大宋遗事 第四十二回(3)
方平说:“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先有国,后有家。国事办好,自然不愁无家。”
杨氏听了正想摇头,一想到老爷一路当官,也真没放什么空子,话到嘴边,到底咽下不说了。
方平又交代管家冯实:“找个妥当干办,有卖房子的咱买它一处。要好。价钱嘛,你们斟酌就行了,不必问我。我看,十天半月之内,准会有人要卖房子,好歹不要失了机会!这话,你明白吗?”
老管家了,一点就通,岂有不明白的!冯实答应了一声,当时就下去瞅空子操办去了。
接到新命令,第一个慌了手脚的,是曲院官员孙宁;那一头跳天的,自然是刘保衡了。
孙宁当晚就找到保衡家里通报了情况:“保衡,我查了一下旧账,光曲钱你就欠了一百多万了。加上税钱及其他挪借等,一共怕有小三百万吧!”
保衡先还不以为然:“是了,我还能不知道!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有你孙大人在,我还怕欠不起吗?且喝酒。”
孙宁推开酒杯:“啊呀,我的刘老板,你还做梦呢!我孙宁是那不待事的人吗,咱们谁跟谁?大凡能够扛得过去,我还来找你吗?这是头一回?”
保衡这才觉着严重了,不由得问道:“这张大人是个什么来头?”
“能软能硬,就看对谁。硬起来,天王老子他也敢拧,最是一个欺上罔下的恶货!我看这一回,他是有备而来,不像只说空话。”
保衡傻了,半晌没有说话。喝了几杯闷酒,当时就散了。
风声越刮越紧。都有传言,说三司已经准备动帖子拿人了。
孙宁又找了一次保衡:“总得想点儿办法呵!要不,我们两个都要玩完了。”
保衡只是叹气:“不是小数。有办法,我还要你说吗?”
孙宁也叹气:“你总得有所表示。不然,这关是没法儿过的!”
保衡一摊双手:“救急,只有卖房子了!”
孙宁满腹狐疑:“真到了这个地步?”
保衡又叹了一口气:“唉,说来连我自己也难相信。这榷卖实际不过是花钱赚吆喝,早贴得山穷水尽了。”
孙宁迟疑了一下,说道:“要卖房子,眼前倒有一个机会。”
保衡问:“谁要买?”
“就是三司张大人啊!今儿,他家总管还找我谈这件事来着。”
保衡一听是这样,顿时来了气,张口骂道:“他娘的,难道竟是冲着老子的房子来的?”
孙宁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导道:“保衡,甭管他是不是冲你房子来的。眼下要过关,求他买还求不来呢不是?”
保衡毕竟是商人,知道利害所在,不争辩了,只叮嘱孙宁:“这事就拜托大人了。只要了事,你看着办吧!”
下面的事,就简单了。
孙宁找到冯实,说刘保衡现有房子等着出手,冯实却一拍手:“啊呀,不成不成。”
孙宁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不成?”
冯实道:“是房子咱都能买,就他刘保衡的房子咱不能买。”
孙宁问:“那为什么?”
冯实道:“你想啊,刘老板的房子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要多少钱!我们老爷可是个清官,能买得起吗?”
孙宁一笑:“平常或者买不起,现在绝没问题!”
冯实一脸迷糊,问道:“那我就不懂了,这为什么?难道他是急着脱手,不顾死活?”
孙宁也不动声色:“管家老爷好眼力,他正是饥不择食。”
冯实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谁不知道他是京城首富,榷酒赚了多少钱,他能着急卖房子?”
“这叫外人不知内里事。我因为管着酒务,知道的实:他早已欠下一屁股搭两胯子债了。”孙宁仍然不厌其烦地解释。
“这倒也是常事,尤其是商人。外面看着轰轰烈烈,实际早已亏空百万千万了。可有一样,他欠的是公款,还是私款?”
“公款、私款都有吧?”是揣测的口气。
“那又不成了,我怕的就是这个!”冯实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又为什么?”孙宁已经不大耐烦,但还是不得不周旋。
“咱们老爷现管三司,榷酒正在辖下。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买他的房子,再公道,也说不清楚不是?咱们干吗花钱买不是呢!”冯实竟推得一干二净了。
孙宁一笑,已经多少有些狰狞:“管家老爷,您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迂呢?实话告诉您,不是您家老爷,他这房子还不卖呢!他是非您张老爷府上不售!您买了他的房子,等于救他一难。不然,他这一关没法儿过。”
“这倒是一说。救人一难,胜造七级浮屠。”冯实沉吟道。
“所以哪,都是买卖,干吗不做这一件呢!”孙宁继续递着梯子。
“你孙大人倒是个实在人。我也实话实说吧,房子自然是想买的,怕的就是人言物议。”
“不相干。三司管的事多着呢,除非您根本不买卖东西,否则,哪一样都免不了闲话。您要管那么多,简直就没法儿活了!”
“那倒也是。”
“一切由我。咱们公买公卖,谁说也不怕。您就放心吧!”
犹疑既释,买卖也就成交了。时价至少一二千万的房子,卖了三百多万,冯实与孙宁的外快不在其内。保衡得了钱,先交给曲院清了曲欠,欠税等交过一些后暂时缓征,算是躲过了一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