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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籍是个做官做老了的人,一得到仁宗生病及有人上书请求立嗣的消息,就抓住先机,将司马光找来了:“君实,皇上身体不虞,立嗣是当务之急。范镇他们已经上书皇上,先走了一步。你赶快替我起草一份密奏,请皇上以天下为重,在宗室中挑选贤才准备立嗣。措辞可以尖锐一点,但要恳切。”
司马光答应一声,当时就去办了。这里一完稿,庞籍略加改动,就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往京城了。
司马光自己也想做点贡献,顺便给范镇捎了封信,先问问情况。范镇的回信,不仅如实作了说明,还慷慨陈词,叫司马光越发热血沸腾了。他再也按捺不住,立马以自己的名义也上了一本。内容虽然大同小异,却颇见特点。他不是刚刚给皇上献了一本“古文孝经”吗,他也就抓住一个“孝”字大做文章。说天子与庶民虽然都讲一个“孝”字,内容却各有不同:庶民之孝不过奉养父母而已,天子之孝则要让江山社稷传之永久。而根据《礼记》,大宗无子,则以同宗为后。这样说之以孝,动之以礼,仁宗要是还没反应,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可仁宗还真是无动于衷!
所有的说客都一筹莫展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爷开了恩,愣是给他们送来话把儿了。
五月,一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连太庙、社稷坛都被大雨淋倒了;蔡河半夜决了堤,外城偏西的安上门大门也被水冲坏了;汴梁城里到处是水,来往只能撑船或划木筏子,倒塌的官舍、民房不计其数。朝廷上下全都慌了,大臣们纷纷被派到各个城门口去巡察。一开始,因为怕进水淹了皇城,皇上已经下诏,要马军都指挥使带人将皇城正门朱雀门给封了。还是知开封府的王素长了点头脑,说:“皇上身体不好,封了皇城,全国上下会怎么想?而且,封了门还让不让灾民进城呵!”顶着不让办,这才没封朱雀门,任着叫水淹到皇城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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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三十三回(3)
除了汴京,京东、京西、河东、河北、湖北、陕西、四川,一共有十来个地方,都在闹水灾,求援文书雪片一样纷纷飞向朝廷。不久,又有人看见天江、天市上有两颗流星掉了下来;彗星、孛星,也相继出现在天空。
这些都是明白无误的天谴,而所有这些天谴都指向同一个主题:必须赶紧册立太子,至少要养个皇子做好随时立嗣的准备,才能上应天谴,化险为夷。
明明不过是些自然灾变,怎么就被套上了人事政治,而且还套得这么有模有样的呢?
认真说起来,这话可就长了。
最先,它该是从人的自然崇拜开始的。咱们的先民因为幼稚,慑于自然的威力,往往自觉不自觉地要将社会人事,与一些自然灾变联系起来。但这种做法日渐具有严整的理论形态,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却主要是儒家的推动。孔子虽不说“怪、力、乱、神”,他经过手的《春秋》记录一些灾变现象,诸如雨雪、日食、彗星、流星坠地、水灾等,大体也只为实录,并不附会人事,可他也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畏惧天命;他下过苦工夫的《易经》,更是明确提出“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主要就从自然现象来比譬、解释社会人事。注解《春秋》的左丘明,又比孔子远走一步,公开宣扬“怪、力、乱、神”了。他不厌其烦记录的卜筮,似乎都很灵验;他也是第一个用自然灾变来附会人事的人,开了将《春秋》注解谶纬化的先河。当然,比起汉人,他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他有时也正面宣扬“天道远,人道迩”,强调所谓天道对于人事的干预,虚而不实,根本就没法儿说清;有时,更揶揄一些迷信天道的人,说他们将人事归于自然灾变,实在是自欺欺人,而史官因为害怕他们的淫威,才不得不投其所好,将“吉凶由人”的简单道理,演化为天道示警的荒诞无稽。将经典完全谶纬化的集大成者,是汉代的今文学家,而将它们系统化、理论化的最大功臣,则是汉武帝的博士董仲舒。
董仲舒为答复汉武帝的册问,连上了三本,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天人感应”的思想,将《春秋》中所谓天人相与的种种表现,说得神乎其神。最后的结论,则是:“国家将有失败之道,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惊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勉之而已矣。”董仲舒又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始作俑者。因为儒学独尊,他的这一思想从此也就成了全社会的主流意识。朝野君臣,乃至平民百姓,谁都相信天人感应是颠扑不破的万代真理了。那有些疑虑的,倒成了离经叛道的怪汉子了!
皇帝头顶悬上这么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倒也有他的用处。至少,他害怕天谴,再不敢毫无顾忌地为非作歹了。这对于他,也就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当然,这柄宝剑毕竟虚玄无稽,就有威力,也相当有限。而且,因为虚玄无稽,它还是双刃的,甚至是三棱乃至四棱的,可以正用,也可以反用,谁都可以用它来作为武器。无数悲剧、喜剧,也正是由此生发的。
明白了根由,再看眼下又是水灾,又是星变,件件合了董仲舒的预言,有人要做出头头是道的文章,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
还是范镇占了先机。
他先上书请皇上下诏广开言路,让臣子们畅所欲言,指陈朝政得失,以塞天变,以应天谴。皇上也张皇失措,又是先贤早就说过的,应当勉力而为,当时就要知制诰们起草诏书下发全国了。求言诏,从来就是动员大家向朝廷开火的动员令。举枪有赏,大家还能不闻风而动?敏感一点的大臣们几乎人人有言,而翻来覆去的不变话题几乎都一样:请皇上选贤立嗣。
范镇举手之间就得了这么多同盟军,自己当然更要浴血奋战了。他紧紧抓住灾变不放,一连上了六本,一本比一本激烈。有四本直接送给了皇上,另外两本皇上让他送给了中书。
文彦博劝他:“范大人,立嗣的事不像您想的那么简单。我们都是皇上的臣子,这种事能不挂心吗?皇上一生病,咱们就说了,可皇上大概也有他的难处?难哪!”
范镇却梗着脖子说:“我也知道难。可办事情先要论是非,然后才是难易。假如是对的,不管难易都得办。越难,越要知难而上。而且,事情难易也贵在不失时机:越早办,越容易;迟了,会更难。皇上立嗣,事关社稷存亡,天下第一号大‘是’,怎么能因为怕难就不办呢?”
这么咬不烂嚼不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文彦博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板着脸道:“范大人,凡事也要设身处地替朝廷多想想。要图痛快,谁都能劈里啪啦说一大堆。范大人一向贤德,千万不要学那些干名希进的人,叫人看了惋惜!”
范镇一扬脸:“丞相,您这话太欠考虑。古人三谏不从就舍国而去,齐不留去鲁,鲁不留去楚。如今天下一统,范镇无路可走,只有 颜待罪,随时准备引颈受刑。一个随时等死的人,还顾得上干名希进吗?”
不软不硬,神仙也拿他没办法。文彦博连脸也被他顶红了,只得勉强笑道:“这何须多说,范大人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容我们再商议商议吧!”好歹将他撮出了中书。
大宋遗事 第三十三回(4)
下一次,范镇的奏折中又多了一个内容:驳斥中书知难而退,指责他们实际上是明哲保身,只为自己身家性命、蟒袍玉带,而不顾君臣大义,不顾江山社稷。弄得两府大臣,谁也不敢再跟他过话了。
他也向皇上下了最后通牒:假如臣下所言有理,就请照办;觉着没理,就请将臣下斩头示众,以儆天下。自己则再也不上朝,不坐班,只在家里闭门待罪。
仁宗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主儿,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也知道大臣们为的都是大宋江山,可要他现在就选个人立嗣,他也心有不甘。明明是生过三个儿子的,以后就不会再生了?自己还不到五十岁,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精力旺盛,可房事也没见减少呵,哪里就能绝了后?在朝里这么想,回到后宫却也多少有些黯然:温成皇后去了之后,再没有一张脸能挑起自己的激情了。没有激情,哪里还会有儿子?他也不得不叹息了。
曹皇后见皇上叹气,不禁关切地问道:“皇上哪里不舒服吗?”
皇上一抬头看到她那张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