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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元丹丘便跟随在许府的人丁后面,看他们从谯国公开始,按照辈分,逐一给每座墓冢挂上彩幡,插上新折的柳枝,燃上大红的香烛,还在祭坛摆上全只烤猪、八大盘鸡鸭鱼肉等等,然后燃放爆竹,爆竹中那种从南蛮之地买回来的“轰天雷”,在岭南被叫做“炮胆”的,放一个就是一声惊雷,每一个都响得惊天动地。燃放了好长时间的爆竹后,许大少爷开始祭酒,接着是家眷轮番祭拜,最后焚烧了足足两车的冥钱。那冥钱都是一色的金银锭子、珠宝玉器、宫样妇女首饰和蟒袍玉带牙笏等等,家丁们又把一串串纸钱抛洒开来。只见纸灰纸钱和着那些爆竹炸出的纸屑,一白一红,红白浑杂,飘飘洒洒地飞满了天空。
再看那牌楼门外,人们叫叫嚷嚷的,都在啧啧称奇。我虽然觉得宰相人家固然与寻常的百姓不同,但也是过于铺张浪费了。想到这儿不觉触动了心事,忽然记起了临别时王炎夫妇的一番话来,特别是那封捎给孟少府的信,不知是不是也和这个许门大户有着什么关系?于是,我立即聚精会神地看起许家小姐的风姿来。她正在和另几位年轻女眷走近各自的轿子,脸上仍然垂着薄纱做成的脸罩,看着真好像是在雾里看花,有一种让你欲罢不能的朦朦胧胧感觉。而此时,她正婷婷玉立在轿子旁边,两肩间披着一袭粉红色的大斗篷,底下露出碧纱裙裾,浑身上下显得素雅不俗,不入凡尘。
我悄悄地想,她和段七娘的妖冶、艳丽比较起来,芳容虽然还不能目睹,但那种只有书香门第才有的大家风范,已经隐隐约约地体现出来了。我不禁狂喜:这不正是我李太白梦寐以求的淑女吗?脚随心动,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挪向牌楼方向,想等许小姐的轿子经过,创造出一个和她搭话的机会来。料不到的是,当她的青呢轿子缓缓走动时,她不但早早地关上了轿门,而且连两扇轿窗的绣帘也给拉严了——那绣帘把我一睹美人丰姿的一线希望也合上了。
我大失所望。晚上喝了通宵的闷酒。
二
第二天,我向元丹丘打听安州的情况。元丹丘便竹筒倒黄豆般说开来了。
原来,元丹丘应约到安州相聚时,许玉笛也大喜过望,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不仅把自己的家世和心事,详细说给元丹丘,而且一心要向他求教。从许玉笛的口中,元丹丘得知许门是一个高贵的世家:先祖许绍是大唐高祖幼年时的同学,大唐肇建的时候,曾经帮助高祖经营帝业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夺取荆州的大战前夕,许绍卒于军中,被封为谯国公。长子许智仁先于许绍而逝,由嫡孙许力士袭爵。谯国公的次子许圉师,才学出众,考取进土,为政优异,在高宗显庆二年的时候授任宰相,身处高位近30年,死后陪葬恭陵。而许玉笛呢,他是圉师的孙子。兄妹同胞两人,妹妹名叫许含烟。因为家世显赫,自己又整日倾心于诗词学问之中,她的才学竟然胜过了自己的兄长。所以,虽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她仍然不急不躁,因为一般的平庸子弟,没有一个被看在眼里,高不成、低不就,只好待字闺中。她的大哥许玉笛因此很着急,乔装打扮成经营锦缎商人,一方面是为了采购一些家用的物品,另一个方面是为了多多接触四面八方的人才,为许含烟寻觅一位配得上她的正人君子。
“南浦听歌的时候,尤其是长春湖重见之后,你李白就已经成为他的最佳人选了。”元丹丘最后对我说。
当我听到元丹丘说许大少爷早已把自己当作最佳人选时,不禁心中大喜,但一想到墓园中难得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我的一颗春情勃发的热心,就像被一阵冷风吹过一般,内心感到一阵迷茫,一阵寒冷。
幸好,那天许玉笛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对我说:“改日再请你和丹丘兄相叙饮酒,到时小妹会向你多多请教的。”说完,他朝元丹丘会心地一笑,然后跨上马,尾随着他小妹的轿子而去。
想到这儿,我的心渐渐坦然了。一望无际的云梦泽,它正升腾起一层蔚蓝色的水汽,夕阳下,蔚蓝色的波浪在轻轻涌动着。回望来时的路,几个月来,从青草洞庭湖时的春风吹荡,湖畔的杨柳开始吐芽,到经江夏、沔阳,到达云梦、安陆,那些坡堤上的无名小花和竹篱旁的桃李,简直就是追赶着我的脚步,一路缤纷着绽放了过来。
如今,从紫石村的相公林眺望,满眼春色,到处桃红柳绿、油菜花开。看那紫燕双双,他和她呢喃着从户梁间飞进飞出,结草衔泥,正在用世界上最真挚的爱情构筑他们温暖的家;看那池塘里的嫩荷,已经伸出了它们的尖尖小角,它们在用这个世界上最青嫩的颜色,展示生命对生活的无限热爱;看那一对对鸳鸯也开始戏水了,他和她、她和他,他们把日子过得那么休闲,把情情爱爱表现得那么亲密无间,那么令人羡慕!看着这一切,我的胸襟就变得格外开阔起来。是啊,我是李白,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不快乐的呢?有什么问题能让我愁眉苦脸的呢?我李白不乐观,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又有哪一个能乐观得起来?
这一日,小虾儿打听到在安陆县西北的地方,有一座被当地人叫做寿山的小山,那座山林木繁荣,郁郁葱葱,尤其是以桃树居多,山中溪涧纵横。岭虽不高,却很是崎岖。平地虽然狭小,但却非常肥沃。当地的山民自耕自食,自给自足,山里有十多位百岁以上的老人,因为长寿的人多,就被人们叫做“寿山”。我喜欢月白风清的地方,原本就十分讨厌城里头的喧嚣。小虾儿一说,我的心水就来了,有心想先躲到那儿去,先吟它一阵风弄它一阵月再作打算。
我专程赶到县衙,找到孟元凯,把王炎夫妇的信交给了他。孟元凯还没有把信看完,就已经满面春风了。他立即让我叫元丹丘同去许府。三人缓辔而行,两个时辰后,便到了大安山下的相公府。许玉笛见了我们,高高兴兴地迎入正厅。正在品茶,内堂传出话来,说:“祖母老太夫人要见西蜀李白。”
我于是随着许玉笛经由大厅后门出去,走过厅外回廊,下了几级石阶,走上一条细石子的甬路,穿过一个院子,上台阶到了和正厅相似的一个小厅堂。我知道那该是后堂了。穿行过去时,原来台阶下面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迎春、紫藤、美人蕉、山茶,以及夭桃、艳李、红杏,还有各色春兰,正在争着芳、斗着艳,一片烂漫,真真正正是满园春色。我稍微停了停脚步,才看清楚环绕着花园的,是两厢重重叠叠摆开的长长的两列堂舍、楼台亭阁。底边第三进是一道曲曲折折的长廊,它架在一沟流水之上,中间的一道大门连接着门外的一座大桥,桥外隐隐约约是一片柑桔林,果林边错落有致地散立着几爿房舍。我感叹:这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呀!
从右侧下去,在四棵叶子浓碧的女贞树下,几块透剔的太湖石间,大约七八级宽宽的水磨石阶上头,有一处显得十分雅致的小厅,那四扇长格雕花的厅门全都打开着,厅正中摆着一张高脚坐榻,上面坐着一位老太君,她的一只手搁在床中间的茶几上。坐榻两侧各放了一只石坐墩,都铺了绣花的锦垫,两个丫环、使女站在榻侧。坐榻后的一道屏风将内外隔开了。我心想,那老太君肯定是许家兄妹的祖母了,于是就整整衣襟,随着许玉笛走了进去。
许玉笛向老太君行过拜见祖母之礼以后,我就以祖伯母相称,行了世侄孙参拜的大礼。许老太君一见到我,连连夸奖道:“你真不愧是我许家儿郎的朋友,玉笛能和你这样的后生结交为好朋友,我这个老太婆就放心了。”她让我坐到榻的另一头,说要仔仔细细看个明白。许玉笛连忙让我靠近老祖母。我只得照他们的安排坐下,有丫环立即给我捧来飘荡着香气的热茶。许老太君端详我,笑着说道:“太白呀太白,你神清气朗,长得一副大福大贵之相,传说你是太白金星下凡的,我也相信,但不知这样的后生,为什么还没被大户千金挑了去?”
我连忙起身,红着脸说道:“老太君有所不知,我家居西蜀的偏僻乡村,祖先流落西域的碎叶,做的是商业,不入士流,我的父亲虽然勉力教导我读书,可我总是功名未就,即使如今已二十有七了,但还没有成家立业,实在是让人见笑了。”
见那老太君频频颔首,我却没有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