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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就算是把饭舀去喂狗,也不给他吃!中年女人听了,瘪瘪嘴说,我们哪里敢呢,得罪不起的,那个老六连郑三炮家的房子都敢烧,要是我们惹了,那还得了啊。年轻女人立即应声说,是啊是啊,再说一顿饭有啥呢,只要他不生我们家的事,别说一顿饭,就是连着吃几天几夜,我们也不说啥的。姑娘叹息说,咳,都怪你们,惯了他,要是他上我们家里,你看我不拿烧火棍打他!中年女人赶紧劝说,呀!你千万不要打那个家伙啊,一碗饭,等他吃了就好好地送他走吧,那个家伙是瘟神,谁惹得起他!咳,也不晓得安家老大哪辈子作了啥孽,生养出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
我还听我娘说,后来我六哥到人家去了,也不随人家一锅吃了,要人家给他另外煮好吃的,人家问他煮啥好吃的,他就说鸡蛋吧。如果有鸡蛋就给他煮一两个,他会很高兴,还会帮你做点啥,比如扫扫地,烧烧火,逗逗你的孩子玩。如果实在没有鸡蛋,也就算了,他也不会说啥。有
一天中午我六哥去一家姓黄的人家,要人家给他煮鸡蛋吃,那姓黄的人家说没有鸡蛋,只有剩饭。我六哥说刚才明明有下蛋母鸡叫唤,你咋说没有呢?那姓黄的人家从鸡窝里拣出鸡蛋捏在手里,指着我六哥的鼻子说,你这种人,剩饭都没多的给你吃,你还要鸡蛋,吃鸡屎去吧。我六哥也不说话,进了那家灶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鹅卵石,往锅里一摔,拍拍屁股转身就走。我六哥拍拍屁股走了,可把麻烦留给了我大伯娘。我大伯娘一家刚刚吃过饭,正收拾着锅碗,姓黄的人家骂骂咧咧地来了,还没等我大伯娘弄明白是咋回事,人家就把锅端走了。姓黄的人家说,啥事你问你家老六去吧。我大伯娘追上去还要问人家究竟是咋回事。我大伯在她身后叫住她,说你还问啥呢,还不是人家不给你养的那个天收的吃饭,他把人家的锅砸了么?
乡村恶少 16(2)
年三十那天,我六哥被我大伯娘和我娘找了回去。这主意还是我娘跟我大伯提说的,说不管咋说,老六毕竟是你们的骨肉,这大过年的,总不能还让他像个野人一样无家可归吧。我大伯沉默无语,我大伯娘看了他一眼,换身衣裳就出了门。我娘叫我爹跟着去,我爹不愿意,我娘就跟我大伯娘一起去了。
我大伯娘刚一出门,就有人问她,你是去找你的六儿回家过年吧。我大伯娘支支吾吾不晓得咋回答。问的人看见我娘随后过来了,就问我娘,你也跟着去找那个东西?我娘说你晓得他在哪里么?那人摇摇头走开了。还有人跟我大伯娘开玩笑,说,你是去找郑三炮的女婿么?我大伯娘羞愧得不行,直叫人家小声点,千万开不得这些玩笑。人家哈哈笑着,说,你家老六说的嘛……我大伯娘生气了,嗔怪道,你这人是咋的呢,娃娃的话也值得这样咋呼么?你这不整事出来害我们么!人家见我大伯娘生气了,悻悻地说,还娃娃呢,分明是阎罗王嘛!
我六哥在学校被郑三炮毒打的事由,因为他的差点丧命而被秦村和秦村之外的人们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大家都晓得了我六哥祸害郑玉儿的事。说起祸害两个字,大家都说这词语用过了头,小小娃娃,哪个不在年少时候做些荒唐蒙昧事,何苦对人家下这样毒手呢?都以为这事情完了,挨打了,打残了,事情结束了。哪个又晓得我六哥在伤痛好了过后干的第一件事竟然一把火烧了郑三炮家的草房子,烧完了还站在郑三炮面前指着鼻子骂,郑三炮居然拿着他没有丝毫办法。于是都说郑三炮这下是蜈蚣遇着了蝎子,算是老毒物碰着老毒物,有得一拼了。
不仅如此,我六哥还在外面放了话,说如果哪天他心烦了,烧的就不是郑三炮家的草房子了,而是他家的那十八间大瓦房!大家都看得出来这话让郑三炮十分紧张,他不再让他的老婆出门,而是成天守在家里,他的老婆从此像一个边防战士,对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表现出极度的警觉。
此外,我六哥还说了句话,这句话让郑三炮听了,顿觉如鲠在喉、心头插刀、眼中生刺……我六哥说,郑三炮有啥了不起,他家郑玉儿被我搞了的,早晚是我老婆!
秦村的人们似乎独独对这句话感兴趣,他们饶有兴趣地问我六哥是咋回事,过程是咋样的。我六哥却不说。其实这事不仅我非常清楚,我大伯娘也亲眼目睹了的。那是好几年前,我和我六哥以及郑玉儿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做出来的事情。那时候我六哥胆子非常大,敢抓蛇,而且不怕村里的恶狗,论打架也没谁是他对手,因此大家都对他十分崇拜。这崇拜的人中,自然包括郑玉儿。那天不知为啥我六哥不让郑玉儿跟他玩,郑玉儿为了能进入到我们的队伍中,竟然跟我六哥说了一句让我们大家都很稀奇的话,她说,你让我和你们在一起玩吧,我给你当老婆。我六哥挠挠脑袋,说,你给我当老婆我就有啥好处么?郑玉儿附在我六哥耳朵边悄悄说了一句啥,我六哥愣了一下,点点头,随后就开始驱赶我们,让我们滚远一点。我们“滚”远了,独独留下他和郑玉儿在原地。后来他们躲到了一个草堆后面,我远远地看见我六哥在脱裤子,我以为他在尿尿,心里还想,这郑玉儿真不害臊,我六哥尿尿她还在那里看。
后来的事情我大伯娘跟我娘说起过。我大伯娘那天从不远处路过,看见我六哥和一群娃娃在一起,生怕他又调皮捣蛋打了谁,就过去喊他。等她走到草堆边时,恰好看见我六哥腆在小肚皮,在郑玉儿面前玩弄他那像只小铅笔似的东西,而郑玉儿站在我六哥面前,也光着屁股……
我大伯娘和我娘几乎找遍了整个秦村,都没找着我六哥。
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倒也安心了。我大伯娘抹着眼泪说道。因为我六哥,我大伯娘没有一天不哭,时间一久,就落下了个迎风落泪的毛病,而且视力也越发差了,我从她面前过的时候,她老把我认成是我五哥,其实我五哥比我高出老大一截呢。
乡村恶少 16(3)
我娘也不晓得该咋安慰我大伯娘,就走到了前面,见人就问。在问到一个打枪的老头时,老头犹豫了一阵,说了我六哥的藏身之处——他可能在棺山吧,前几天我撵兔子的时候,在那里见过他。
棺山靠近五道河村,所谓棺山,顾名思义,也就是坟场。秦村死的人,包括五道河村死的人,基本上都是葬在那里的。那里乱石林立,杂草丛生,有很多洞穴,一直是野狗出没的地方,平常除了一些丧葬和祭奠,是少有人去那里的。加之流传着许多骇人听闻的鬼怪传说,因此在秦村人的印象中,棺山单单用“阴森恐怖”一词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
我娘后来告诉我说,当她前脚一踏进棺山的时候,就感觉到头皮发紧,背皮发麻,心头一阵阵打怵。我大伯娘也害怕,呼喊我六哥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两个女人在棺山兜了好几个圈子,都没找到我六哥。若不是我六哥主动站出来,估计她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我六哥说,我在这里。
我娘和我大伯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们转过身,看见我六哥从一个石洞里钻了出来。我大伯娘一见我六哥,就哭起来,扑过去抓住我六哥一阵拍打,边拍打边骂,你钻出来干啥啊,你咋没死啊,咋没被野狗吃了,被鬼捉了去啊……
我六哥被打得嘿嘿直笑。
我娘壮着胆子钻进我六哥住的那个石洞里看了看,一看,吓了她一大跳,里面很宽敞,不仅有锅碗,还有被子,还有几套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
我还说我就在这里过年呢。我六哥说。
你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我娘指着被子和衣裳问。
人家给的。我六哥说。
全拿回去吧。我娘跟我大伯娘说,把这些东西全拿回去吧,你看都还是新的呢。但是我六哥不准,我六哥说如果家里还打他,他就还回来住在这里。
此外,我娘还在那个石洞里看见了好多好多的纸飞机,一堆一堆的。临走的时候,我六哥啥都没带,却从他的被褥下面翻出几大摞崭新的书用衣裳兜着,我娘识字不多,但是认得那书上面的字:语文,算术。
回家后,我大伯正在院子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话,我六哥没叫我大伯,我大伯也没理我六哥。见了我六哥,我大哥他们并没表现出我想像中的亲热,他们看我六哥的眼神很陌生。
中午的团圆饭是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