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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振庆望着远处的拖拉机感慨无限,他说:“是啊,连长留下这一句话,给连里的麦收解决了大难题,要不,谁也想不到应该用柞木加宽拖拉机履带这个法子……”
韩德宝说:“那样可就惨了!这么一大片麦海,机械要是因为湿陷没法儿作业,万分之一也收不回来。”
郝梅在一旁说:“乔医生又给我来信了,让我代问你们好。”
徐克自语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天才算真有点儿弄明白这句诗。”
在连长的坟前五人肃立,郝梅将一捆麦子祭在坟前。
“连长,咱们丰收了!”
王小嵩弯腰拔除坟头小草。
几只手都去拔。
收割后的麦地,景象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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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第三章》10(2)
林中小路铺着一层半黄半绿的落叶,轧出两道深深的车辙,车辙内布满牛蹄印。
紧滞的车轴发出的“吱嘎”声由远而近。
雾中一辆牛车时隐时现。
在辙印中转动的木轮。
牛蹄子不慌不忙地稳健抬起,踏下。
郝梅靠着车上的一个大油桶,坐在车后端。
麦收后,这几个人,又担负起了在兴凯湖打鱼,为团部直属连队改善伙食做贡献的任务。
吴振庆、王小嵩、徐克、韩德宝都剃了光头。他们在兴凯湖畔的一个破庙里吃饭。
徐克说:“听说城市里已经开始疏散人口了。”
“那我们家农村无亲无友,往哪儿疏散啊?”韩德宝说。
徐克说:“咱们这儿倒一点儿战争迹象也没有,还不如把咱们爸爸妈妈接到这儿来。”
吴振庆说:“没有战争迹象?那咱们全部都剃了光头干什么?打鱼还带着枪干什么?”
“都快吃吧!一会儿郝梅装鱼的车就该到了。”
牛车像无帆的舟影飘在大草甸子上。
太阳又红又大,悬在绿草蓝天之间。
郝梅走在牛车旁,边走边采野花——大草甸子散紫翻红,各种美丽的野花目不暇接,采不胜采。
郝梅边走边将采下的野花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她又编了一个野花环挂在牛角上。
她倒退着走在牛前,欣赏着带花环的牛。
她乐着对牛说:“你可真像个新娘子!”
她真是快活极了,一股青春的莫名的激情倏然在她心怀中萌发、荡漾。她一转身舒展双臂向前猛跑。
她仿佛突然隐入了深井,不见了。
她掉入了一个大的水坑,浑身泥浆地爬上来,花环也肮脏了,她瞧着坑里的花环发呆……
吴振庆等泛舟撒网、收网。
鱼在网中跳,鱼在舱中跳。
韩德宝说:“什么叫幸福?我觉得咱们能网网打上鱼来这份……啊?幸福的感觉,肯定比他们吃鱼的人更大。”
吴振庆说:“就凭你这么高的觉悟,有资格当毛著标兵到处去讲用了!”
韩德宝不屑地说:“我才不干那事儿呢!……”他怪腔怪调地学起来,“同志们,亲爱的兵团战友们啊!我一共从旧棉胶鞋上抠下了六公分还多的铆眼哇!你们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专收集那么多铆眼能证明他什么呢?又有什么用处呢?”
王小嵩说:“你这张嘴呀!以后不许胡说八道的,小心有人打你的小报告!”
韩德宝说:“这不是在哥们儿之间么!”
船靠岸。
他们将船拴住,一个个跳上岸,朝破庙走去……
晾衣绳上,晾着郝梅的外衣、内衣,包括乳罩。
他们一个个不由得站住,似乎再往前走就触犯了神明。
郝梅从破庙里出来,难为情地说:“我半路掉到一个大水坑里了……也不知是你们谁的衣服,我找着就换上了。”
衣服裤子穿在她身上很肥大,使她的模样看去更加可爱可笑。
吴振庆说:“是我的。你穿回去吧,下次别忘了给我带来就行。”
郝梅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举着一只铁丝笼,里面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想它了吧?”
“想极了!”吴振庆接过笼子,用手指逗弄着。
鸽子也仿佛因见了他而高兴似的,咕咕叫着。
韩德宝说:“自从张萌离开了咱们连队,振庆的爱好可真多,一会儿养只小雀,放了之后又养一只小松鼠,松鼠放了之后养鸽子。哪天你一旦失去了鸽子,还养什么啊?”
徐克问:“哎,振庆,想人,和想别的,有什么不同没有哇?”
吴振庆说:“欠揍?”他拎着鸽子走到一旁去了。
郝梅和王小嵩同情地望着他。
郝梅责备徐克:“你以后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末儿!”
《年轮 第三章》10(3)
她发现徐克正偷瞥她的乳罩,一把从晾衣绳上扯了下来,折起揣进兜里:“有什么好看的!看起来没个完。”
徐克委屈而清白地说:“我看了吗?同志们,我可是个正经的兵团战士!我看了吗?”
韩德宝说:“正经的兵团战士同志,你是一直在斜眼偷看来着。”
“你们坏!不理你们了!”郝梅一扭身跑进庙里。
王小嵩说:“我一定建议连里,往后派个男的来!哼!”
他也向破庙走去。
徐克忙说:“哎,别,千万别!你那么做不是太没人情味了么!”
他站起来,还要跟进去理论。
吴振庆叫道:“徐克!”
徐克站住,回头看他。
“你跟着干什么?!”
韩德宝说:“是啊,你跟着干什么?你要跟去,不但太没人情味儿,而且太缺德了吧?”
徐克挠挠光头,嘟哝:“派个男的来就派个男的来,更好,谁心里也甭醋溜溜的了。”
吴振庆将鸽子放上了天空。
鸽哨声悠悠。
三人仰望。
自由飞翔的鸽子……
鱼已装在桶里。
郝梅坐在车上赶着车走了。
四个男知青送她。
徐克说:“郝梅,下次就别走了。留下给我们洗衣服做饭吧!”
韩宝德说:“嚯!让郝梅侍候你?想得倒美!人家就是愿意,也侍候不到你头上呀!是不是郝梅?”
徐克说:“从我这儿先开始学习学习,将来侍候别人不是经验更丰富、更周到嘛!”说罢故意用醋眼瞥王小嵩。
郝梅说:“去你的!其实……我也挺愿意留下,可连里不会破例的……明令规定不许男女知青混编班组。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吴振庆说:“郝梅,下次来别忘了……”他向郝梅作吸烟的手势。
郝梅看王小嵩。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小嵩故意把头扭向一边。
吴振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破庙。
韩德宝对徐克说:“咱俩也识相点儿,别站在这儿依依不舍的了!”
他们也转身走了。
王小嵩对郝梅说:“我送送你……”他牵起了牛缰绳。
他们一个车上,一个车下,行走在大草甸子上。
王小嵩头也不回地问:“你爸爸妈妈最近来信没有?”
郝梅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来了,他们的户口也被迁到农村去了。”
“那也没什么,农村或许会比城市里让人生活得平静点儿。”
“可……那我在城里就没家了……”
王小嵩:“谁说的?我家就是你家么!如果咱们俩能一块儿探家,我一定陪你看你爸爸妈妈。你愿意吗?”
“愿意……”
王小嵩仍倒背手,牵着牛,走在车前。
郝梅仍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的心声——哥、哥、哥,我多想叫你一声“哥”啊!
她的嘴无声地张了几张。
王小嵩倒背手牵着牛,走着,走着。
他突然听到郝梅一声尖叫,吃惊地转过身去。
郝梅双手捂着一边脸。
“怎么了?”
郝梅说:“一只马蜂蜇了我一下。”
王小嵩急忙走到她跟前,从她脸上将她的双手拿下。
她脸上显然并未被蜇过。
郝梅笑道:“也许没真蜇着。”
王小嵩却没放开她的手。
郝梅深情而大胆地注视着他。
王小嵩想怎样,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他不免呼吸急促。
郝梅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那……你就替马蜂……蜇我一下吧。”
王小嵩讷讷地:“我……蜇哪儿呢?”
郝梅抿着双唇显出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哪儿都行。”
王小嵩瞧着略略仰起的脸,真有些不知“蜇”哪儿的样子——他轻轻撩开她前额的秀发,用嘴唇在她额上轻轻贴了一下后迅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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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第三章》10(4)
郝梅睁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