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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出去,到了铜山街、罗斯福路、安和路,也去了景美的小巷、木栅的山庄、考试院旁
的平房……
虽然我是用一种平常的态度去看,心中也忍不住波动,因为有一些房于换了邻居,
有的改建大楼,有的则完全夷为平地了,站在雨中,我想起从前住在那些房子中的人声
笑语,如真如幻,如今都流远了。
我觉得一个人活在这个时空里,只是偶然的与宇宙天地擦身而过,人与人的擦身是
一刹那,人与房子的擦身是一眨眼,人与宇宙的擦身何尝不是一弹指顷呢?我们寄居在
宇宙之间,以为那是真实的,可是暮然回首,发现只不过是一些梦的影子罢了。
我们是寄居于时间大海洋边的寄居蟹,踽踽终日,不断寻找着更大、更合适的壳,
直到有一天,我们无力再走了,把壳还给世界。一开始就没有壳,到最后也归于空无,
这是生命的实景,我与我的肉身只是淡淡地擦身而过。
我很喜欢一位朋友送我的对联,他写着:
来是偶然,
走是必然。
每天观望着滚滚红尘,想到这八个字,都使我怅然!
可是,人间的某些擦肩而过,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有情有义又有天真的心,就会发
现生命没有比擦肩而过的一刻更美的。
我们在生命中的偶然擦肩,是因缘中最大的奇迹。世界原来就是这样充满奇迹,一
朵玫瑰花自在开在山野,那是奇迹;被剪来在花市里被某一个人挑选,仍是奇迹;然后
带着爱意送给另一个人,插在明亮的窗前,仍是奇迹。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对一朵玫瑰而言,生死虽是必然,在生与死的历程中,却
有许多美丽的奇迹。
人生也是如此,每一个对当下因缘的注视,都是奇迹。
我在从前常买花的花店买了一朵鹅黄色的玫瑰,沿着敦化南路步行,对每一个擦肩
而过的人微笑致意,就好像送玫瑰给他们一样。
我不可能送玫瑰给每一个人,那么,就让我用最诚挚的心、用微笑致意来代替我的
玫瑰吧!我们在生命中的每一个相会也是偶然的擦肩而过,在我们相会的一弹指,我深
信那就是生命最大、最美、最珍贵的奇迹!
海滨椰子
屏东的朋友开车带我到海滨,因为椰子正在盛产,而我们都是爱喝椰子水的人,朋
友说:“如果不到海滨吃椰于,台湾的椰子就太昂贵了。”
我们找到一家海滨的农户,他有几甲地的椰子,他一边帮我们开椰子,一边说:
“好险呀!今年经过几回台风,以为椰子会被吹落,没想到长得更结实。”然后,老农
夫若有所思地说:“椰子树努力地生长椰子,是对风雨最好的抗议了。”
我们大吃一顿椰子,又载走一车椰子,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回味椰子那清凉的滋味,
也回味着老人说的话。
对于文学的没落,一个作家努力的写作就是最好的抗议。
对于恶意的攻汗、诋毁,一个作家的作品就是最好的抗议。
对于那些贪婪,卑鄙的人,提升自己作品的境界就是最好的抗议。
椰子树的天职是把椰子长好,作家的责任是写出好的作品,不论风雨或阴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抗议,椰子树长那么高,一般人只能在树下比手画脚!
对于无畏的椰子树,所有的风雨都是掌声和赞美的变调!
土生芭乐
近几年,泰国芭乐在台湾栽植成功,土生的芭乐就愈来愈少见。
几乎是台湾水果的宿命,泰国芭乐很快就生产过剩,市场里一个芭乐卖五元,黄昏
的时候卖到两个五元。对于喜欢吃芭乐的人真是好消息,但想到农人时,吃着芭乐也会
有一些心酸。
我有一位嗜吃芭乐的朋友,但是对泰国芭乐很鄙夷,说是:“太好吃了,一点也没
有芭乐的味道。”因此,在泰国芭乐一个五元的时候,他宁可花一个二十元的价钱,去
买又涩又酸、皮薄多子的士生芭乐。
泰国种的芭乐是很味美的,我觉得。可惜无法说服他来吃这种又脆又酣、皮厚少子
的品种。
有一天,我切了一盘泰国芭乐请朋友,请他放弃一切成见和预设的立场,假装是一
个没有吃过芭乐的人,公平地品尝泰国芭乐的滋味。
吃完了一盘芭乐,他说:“人的成见真是要命的东西!”
植物的地盘
在垦丁公园,一位学植物的朋友带我们进入热带雨林,他告诉我们植物也有争地盘
的习性,都是成群成群的盘聚,不同群族的植物就会因被包围孤立而枯萎了。
朋友说:“植物争地盘的行为是无所不用其极,树枝与藤蔓的蔓延,根的伸展与缠
绕。最惊人的是种子,每到夏日宁静的午后,会听到种子爆裂的声音,僻啪!有的种子
靠自己弹射的力量,可以射数米之远;有的种子靠着风力,可以翻山越岭。”
朋友告诉我,只有一种树木不成群结队地争地盘,就是那些高大的乔木,它们是单
独地向天空生长,到最后成为那些族群植物的依靠。
我想不只是植物如此,动物也是这样,狮子、老虎、老鹰都是单独行动,麻雀。糜
鹿、野狼则成群结队。
人也是这样的,小人结党、成派,以占取地盘,只有那些人格高超的人,独自使心
灵伸展向空中,文明与文化,就是由那些独行又独醒的人创建出来的。
我站在雨林中,仰望那些高大的乔木,但愿自己永远保持独醒和独行的心灵。
太极图
我在乡间的寺庙墙上,看到一个太极图非常特别,是由两条鱼组成的,下面的一条
鱼是黑的,有白色的眼睛;上面的一条鱼是白的,有黑色的眼睛,看起来,两条鱼好像
在那里相亲相爱、游戏和追逐着。
站在那一幅太极图前,我想到这两条鱼应该是同色的,只是一条游入了阴影,另一
条游在阳光普照的世界。
有时候,那阴暗的会游到光明里;有时候,那光明的也会游进阴影中。
呀!这世界有阴阳是多么好,有光明、有阴影才成为生动的世界。
这世界有白天、有黑夜是多么好,使我们感知岁月的流动变迁,让我们知所珍惜。
这人间有欢乐、有痛苦是多么好,痛苦使我们敏感和细腻,欢乐使我们广大和温柔。
我们在欢乐中不要失去觉醒的心,那是白鱼的黑眼睛。
我们在痛苦时不要失去光明的向往,那是黑鱼的白眼睛。
现实里虽有阴阳,本质上并无阴阳,但阴阳俱有,才是完全的人间。
我真喜欢太极图!
学插花
有一位朋友在学插花,是日本某一流派的花艺。
我对日本人的花艺一向没有好感,因为那被称为花艺的,正好是集匠气与矫作于一
炉。因此,我对潇洒且大而化之的朋友竟去学日式插花觉得格外好奇。朋友告诉我,那
看起来僵化的日式插花,其实只是一种格式,是性格与观点的锤炼,对于学得通达的人,
不但仍有极大的创作空间,还能激发出入的潜力。
她说:“插花和禅一样,表面上有最严苛的形式,事实是在挖掘最大的自由。你不
觉得,只有最严格的训练才有最自由的资格吗?”
朋友的话给我不小的启示,原来插花也是“绝地逢生”的事。凡是绝地逢生就如悬
崖断壁上的兰花,或污泥秽地清放的莲花,或是漠漠黄沙里艳红的仙人掌花一般,既刺
人眼目,又具禅的精神。什么事到了最高、最绝、最惊人,就被俗人看成是禅意了。
学插花的朋友,说起她学插花获益最大的一件事。
她说:“我刚学插花时,老师教怎么插,我们就怎么插,三个月以后我才发现,老
师每次插的花不是一朵、三朵、五朵,就是七朵、九朵,几乎没有二四六八的。我心里
起了疑情,双双对对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插花都要单数呢?我很慎重地去问老师,那位
日本老师说,一三五七九是单数,插出来的花叫作‘生花’,就是有希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