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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岂不是要南北两头儿跑?”
“厂子有人照看着,一个月也就跑两回吧。”
“那你省心了,就坐家里等着数钱呗。”
“操,让你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一说,可真他妈容易了。”
我嘿嘿乐,半认真半调侃道:“所以你在知道我坐过牢之后就特意关照我生意了,对吧。”
“这不想起我那会儿了么,”周勇摸摸自己的光头,有点感慨,“刚出来都挺难的……”
气氛忽然转了调,我可有点不适应,忙和他开玩笑:“你那鞋厂还缺人不,我在监狱里绝对心灵手巧,各种流水线没有我拿不下的。”
周勇却很认真地放下酒瓶,凑近我,目光炯炯:“流水线永远都缺人,但你如果不想这辈子都坐在这条线上,听哥一句,干自己的买卖。”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干,哪有钱啊。”
周勇想都没想,直截了当问:“缺多少?”
这下换我囧了:“靠,我不是那意思,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真想干还能有干不成的事儿?”
“这就对了,”周勇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一开始就定好目标,不容易走弯路。”
“是啊,”叹口气,点点疲惫从心底升腾起来,“都老大不小了,再拐上几个弯,直接夕阳红。”
第51章
夏天最热的两个月;就在小疯子努力的康复和我拼命的蹬车之间;悠悠划过。生活依旧拮据,但谈不上苦难;起码我还有吃有喝,能劳动能赚钱;能有个屋子遮风避雨;不至于沦落到天桥底下。而且因为我不管多热的天多难走的道都乐意去,在家居市场门口也算闯出些口碑,有些店的导购在卖出家具后会直接把顾客领到我跟前,而且不收牵线费。
小疯子那事儿后;我一直盘算着买俩手机,不为别的;起码在有危险的时候能联系上对方。但这话我没跟小疯子说,直到最近觉着经济条件允许了,才跟他提。结果不出所料,小孩儿那叫一个兴奋,满屋蹦哒嘴里一直喊,我要苹果,我要苹果。我搞不懂他的心思,难道买手机不比吃水果更重要么?当然后来我知道了,此苹果非彼苹果,而且……六千。看到这个价格的时候我有种把小疯子剩下肋骨都拔光的冲动,反正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小疯子很不甘心,巴拉巴拉说了这手机好多好多优点,可在我看来,除了发短信和打电话,它只比其他手机多了一个功能——当凶器。虽然杀伤力照比砖头是差了些,可在众多小巧精致的手机里绝对独占鳌头。
最后的结果是我俩拐到苹果店旁边的电子市场门口,花400块买了俩二手诺基亚。电话到手的时候,小疯子一边摆弄一边和我说,冯一路,我大学用的都比这个好。这话我信,只是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既然嫌弃,你他娘的干嘛乐成一朵牡丹花儿。
九月初,天气渐渐转凉。容恺伤愈复出,准备正正经经找份导购的工作。不过原来那地儿肯定不合适了,所以我踩着三轮带他满城的转,最终寻到另外一处市场,虽说规模比之前的小一些,但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极快的反应速度,容恺轻轻松找到工作,我呢,自然也就跟着换到这里,几天下来,收入也挺稳定。
日子细水长流起来,我终于腾出时间去监狱看花花。
那是个刚下完雨的上午,监狱前的道路上满是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因为地处偏僻,没有环卫工人清扫,于是深浅不一地铺在地面上,脚踩过去,软软的,像走在云端。天气很凉爽,空气也很清新,仿佛一个隔绝于钢筋水泥丛林外的清澈世界。
送花花来的是俞轻舟,有日子没见,男人还是那个样子,见到我没任何意外,反而抢先一步拿起话筒:“你这是刚从非洲回来?怎么晒成这德行了。”
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花花,又看看他,问:“现在的谈话算在会面时间内么?”
俞轻舟想都没想:“当然算。”
我礼貌微笑:“那麻烦让花花来听,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哈。”
俞轻舟黑线,悻悻把电话递给花花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一大串,我就看懂三个字的口型,貌似是“不可爱”。
我怀疑他是在监狱里憋久了,有点儿变态。
不过花花拿起话筒后,我就顾不得其他了,开始绘声绘声讲述近期的精彩生活,比如小疯子的惹是生非,周勇的仗义相助,我的奋发向上等等。当然下水道漏水太阳底下暴晒或者遇见极品顾客不给钱还非让我赔偿他们搬上车时就磕掉的油漆这种细节,被我直接省略了。
花花听得很认真,也很入神,偶尔讲到好玩的地方他就会跟着乐,每到这时,他的眼睛都特别亮,像黑宝石。我知道他喜欢听这些,喜欢外面的故事,所以我讲的愈发卖力,间或还要去饮水机那儿续杯水,润润喉。整个过程中花花只打断我一次,就是在我讲到拿灭火器砸那孙子的时候,他忽然敲了下玻璃,我疑惑地停住话头,抬眼就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纸:你怎么样?我说我没事,倒是小疯子断了一根肋骨,养了两个月呢。花花微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恢复到面无表情状。我等了半天,看他真没有进一步抒发感想的意思,只好重复一遍,小疯子断了根肋骨!花花愣愣看了我几秒,会意,连忙低头刷刷几笔,然后拿起纸。我一看,好么,就一个字,哦。
为了努力忘掉花花厚此薄彼的恶劣行径,我开始转移话题大方向,询问他监狱里的事情来。写字再快毕竟也费时间,所以花花每问必答但每答必简。大约十分钟,我已经把十七号近来的情况基本摸熟——健康情况,均良好,改造情况,均良好,减刑情况,均良好,感情情况……我问花花怎么好像有黑眼圈,花花说现在周铖和大金子一星期七个晚上有半数在搞,很吵。
该说的都说完了,可我嘴巴依然停不住,好像攒了几个月的心情必须全部倒出来才能痛快,于是我开始给花花讲笑话,多数是广播电台里听来的,还有跟顾客闲聊时听人家讲的。花花不是很配合,只有在段子特别逗乐的时候才淡淡笑一下,但就这几次,已经让我特有成就感。我喜欢看他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眼一弯,我的心花就会一朵接一朵的开,最后香气满园。
临别的时候我嘱咐他:“有事就找俞轻舟,千万别自己硬扛。”
没等花花点头,旁边窜进来个冷哼:“这时候想到我了?”
我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在啊?”
俞轻舟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已经苗条到这种程度了?”
我连忙陪笑:“花花就麻烦你了哈,多照顾着点儿。”
俞轻舟瞪我半天,嘴角直抽,最后吐出俩字儿:“滚蛋!”
我很听话的滚了,滚回家跟小疯子吃火锅。
“花花咋样?”摆弄电磁炉的时候小疯子随口问。
“气色不错,看起来挺好。”我把蔬菜和肉整齐地在桌上码好,一派繁荣景象。
“哦。”小疯子把汤锅在电磁炉上摆正,按下开关,然后安静等待水花翻滚。
我纳闷儿道:“你怎么不问周铖和大金子?”
小疯子挑眉:“你去看他俩了?”
我摇头。
一个白眼飞过来:“这不就结了,我还问个毛!”
我无言以对。白天还说花花厚此薄彼呢,想来这个东西在兄弟间有遗传性。
汤锅一开,我俩就疯狂地往里下东西,待二次翻滚,便毫无顾忌地敞开肚皮,大快朵颐。微凉的秋夜里,小风徐徐吹,小火锅嘟嘟烧,真乃神仙之境也。
吃撒尿牛丸的时候我没注意,滋了小疯子一身,后者怒了,叫唤:“你想啥呢!”
牛肉丸从筷子间滑落,应声入碗,与此同时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周铖快出狱了。”
小疯子莫名其妙:“他有姐呢,你跟着操什么心。”
我想想也是,然后继续不自觉在脑海里参考自己的出狱奋斗轨迹为对方规划可行性路线。
一场火锅吃完,我和小疯子都出透了汗,晾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沙发不大,躺俩人有点挤,但谁都不想动,四周也很安静,不知是地界儿偏的缘故,还是邻居们真都睡了,总之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小疯子拍打肚皮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配上酒精,容易让人怀旧。
“其实我该谢你的。”白炽灯管晃得我晕乎乎,过去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像老式电影,“如果那年不是你把我叫到山根儿底下,我活不到今天。”
小疯子打了个酒嗝,才接茬儿:“要这么说,如果你不进十七号,我没准儿现在还搁监狱门口当流浪汉呢。”
我摇头,虽然对着躺的小疯子八成看不到:“不至于,没我还有其他人呢,换一个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