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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莫雷尔先生，”佩尼隆回头跟他的同伴们商量了几句说，“至于那个……”
“怎么了？”
“至于那些钱……”
“有问题吗？”
“不是，我们觉得，你暂时只要给五十法郎就够了，其余的下次再算。”
“谢了，朋友们，谢谢！你们的好心我明白，但你们还是去另找一个老板吧！”莫雷尔用手按住心口说，“拿着！拿着！你们可以走了！”
这几句话似乎完全在水手们的意料之外，特别是佩尼隆，他几乎惊得差点将他的烟草块吞到肚子里去。“这是怎么了？莫雷尔先生，您干嘛打发我们走哇？您生气了，是吗？”他立即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
“不，不！我没有生气，我打发你们走，是因为我已经没有船了！”莫雷尔先生不无伤感地说。
“那有什么关系，您可以再造一艘啊，我们一定会等下去的。”佩尼隆答道。
“谢谢你们的好意，佩尼隆，可是我已经再也造不起船了。”船主的微笑里透着悲哀。
“没钱了？既然如此，您用不着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可以两手空空地离开。”
“好了，我的朋友们！待情况好些，我们会再见的。艾曼纽，下去按我说的做。”莫雷尔几乎被压垮了，他叫道。
“我们还能再见面吧，莫雷尔先生？”佩尼龙隆问。
“至少，我希望会。朋友们，你们现在下去吧！”说着，他比划了个手势，让柯克莱斯带他们下去。艾曼纽便也和他们一道离开了。
“你们也下去吧，我得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莫雷尔看了看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代表，对他的妻子和女儿说。
这两个女人真的忘记了还有这个英国人在场，她们只好默默地离开房间。临走的时候，尤莉用恳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这个陌生人竟然仿佛心神领会地对她笑了。这个微笑出现在那样一张严肃的脸上是令人惊讶的，至少在一个旁观者看来是这样。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莫雷尔倒坐在一把椅子上，叹了口气说：“唉，先生，您都听见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我明白您的处境了。非常遗憾，您再次遭受到一场灾难，我想您也许需要我为您效劳。”英国人答道。
“噢，先生！”莫雷尔不由得喊了出来。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您最大的债权人了吧？”
“噢，您的期票应该是最先需要偿还的。”
“那好，您愿意延期付款吗？”
“那几乎是对我名誉和生命的拯救啊！”
“您希望延期多久呢？”
“两个月吧。”莫雷尔想了想说。
“我可以给您三个月。”那陌生人答道。
“但是，汤姆生·弗伦奇银行那边怎么办？”
“噢，那方面您不用管，我会处理的。今天是六月五日吧？”
“对。”
“好，现在重开一下这些期票，把时间改到九月五日。我到时候会来收钱。”
“好，我会等待您的。如果我到时候还无法支付，就以命相抵。”莫雷尔答道，那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很小，身边的这个陌生人并没有听见。
一切都按照陌生人说的做好了，可怜的船主得以缓期三个月偿还债务。莫雷尔亲自将他送到楼梯口，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而那个英国人则平静地表示接受。
“噢，先生！”尤莉在楼梯口看见英国人下来，赶紧合着双手走上前去叫道。
那陌生人却并不惊讶，只是回身说：“小姐，倘若有一天，您收到一封署名‘水手辛巴德’的信，我希望您能按照信上说的去做。无论那看起来多么奇怪都可以，行吗？”
“好的，先生。”尤莉答道。
“您答应了？”
“是的，我发誓会的。”
“很好。小姐！希望您永远这样纯洁而高尚。我相信上帝会将艾曼纽赐给您做丈夫的。再见！”
尤莉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羞涩地伸手抓住栏杆，不知如何是好。而那陌生人大方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佩尼隆正一手拿一个装着一百法郎的纸包，正在天井里犯难，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时候，那个英国人走了上来，说希望跟他谈谈。
第30章 九月五日（1）
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代表与莫雷尔达成的延期协议，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让莫雷尔大大地缓了口气。至少，让这个不幸的人看到了一点希望，甚至觉得自己的坏运气已经有了转机，上天不再选择他作为泄愤的对象。虽然，完全可以将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这种举动，解释成它为了自身的目的，即与其拿本金的百分之六到八逼他破产，还不如延期三个月收回完整的三十万。但这仍然无异于命运之神的一次招手。最起码，这让他的妻女和艾曼纽看到了一点希望。
另外，英国人的延期之举也使莫雷尔公司的名誉得以延续。以至于各商行与莫雷尔公司进行经济往来兑现期票时，也无不惊诧。他们无法相信，莫雷尔在厄运的不断打击下，还能如期兑现所有的期票。这与他们对莫雷尔公司的预期大相径庭。即使这样，人们还是不能完全恢复对公司的信心，他们认为，不幸的船主最迟只能支撑到下个月底便会崩溃。可是他们都错了，莫雷尔在那个月里，以超乎常人的努力回收了全部的资金。从前，不管莫雷尔开出的期票日子长短，人们都能毫无顾虑地相信他，而且有些人还主动要求在他这里存款。可是如今，当他希望兑现三个月的期票时，银行首先就对他关上了门。好在他收回的那些钱还能对付七月底的债务。所以每当他看见柯克莱斯像往常那样泰然自若地兑换期票，不禁想到，如果十五日要付监狱长波维里先生的那十万法郎，以及三十日到期的那三万二千五百法郎没有延期的话，他早就破产了。
不久，莫雷尔先生听到了法老号船长戈马尔从帕尔马岛回来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一下，于是让人把对方应得的薪水送了过去。当他走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佩尼隆。他发现自己从前的这位老雇员穿了一套新衣服，尴尬地退到了楼梯的拐角里，一边像往常一样将烟草在嘴里顶来顶去，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很显然，佩尼隆之所以这样窘迫，是因为穿了新衣服的缘故，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行头上花过这么多钱。莫雷尔走上前去，同佩尼隆握了握手，佩尼隆的这只手显得怯生生的，他猜想，佩尼隆一定是找到新雇主了，还可能会代表新雇主来聘请戈马尔船长。莫雷尔得知实情后，没有怨恨而是边走边为他们祈祷好运。
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代表，从那以后就像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在马赛出现过。在马赛，只有三个人对他有印象，那就是市长、监狱长和莫雷尔先生。
八月底逐渐临近，四处奔走借债还债的莫雷尔突然不见了。于是，二十日那天，马赛开始盛传他的公司在月底就要宣告破产的消息，据说他就是为此而搭乘邮车逃走的，因为他不想看到这个残忍的结局。
可是，到了八月三十一日，人们发现他的公司人员还在正常上班。莫雷尔的助手艾曼纽和会计柯克莱斯仍然在那里查点拿来兑现的期票，并且每一张都照旧如数兑付，其中还有两张是莫雷尔认可的欠款，这在一个行将倒闭的公司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样，从前那些预言祸事的人开始转变口风，他们将莫雷尔公司倒闭的日期推迟到九月中旬。
然而，事实是莫雷尔去了巴黎。因为莫雷尔想起了腾格拉尔，并且听说他已经相当富有。单就传闻来看，腾格拉尔如果帮他的话，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因为据说腾格拉尔已经有六百万到八百万法郎的财产，还有无限的信贷能力。腾格拉尔并不用出钱，而只要肯在莫雷尔贷款时说一句话担个保，就可以使莫雷尔咸鱼翻身。可敬的船主希望，腾格拉尔可以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帮帮忙，甚至将此看成最后的希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30章 九月五日（2）
但凡是了解莫雷尔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喜欢腾格拉尔，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他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就此看来，莫雷尔真的已是走投无路了。
九月一日，莫雷尔终于沮丧地回来了。他虽然没有说一句怨言，也没说一句刻薄的话，但很显然，此行不但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很可能遭到了令人屈辱的拒绝。因为他回到家的时候，只同自己的妻女拥抱了一下，握了握艾曼纽的手，便一个人去了他在三楼的书房，又招呼柯克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