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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是足以使何家全这群从未走出过校门的学生娃心惊肉跳的数字。
在大学里按部就班地做学问,搞科研,终其一生,也积累不起这么大一笔财富。
小酒馆打烊的时候,三个人集体做出决定:退学不读了,到广东打工去。
那份豪情,仿佛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革命青年痛下决心要去红色圣地延安一样。
何家全、孙洋、欧阳成都是系里的高才生。何家全还是江南大学研究生会的主席。三个大有培养前途的硕士集体退学要去广东打工挣钱,在当时的大学校园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象牙塔里的书生们开始审视社会转型期知识分子的价值。
一时间,议论纷纷。
一位老教授热泪盈眶地感叹:人心不古,坐冷板凳专心研究学问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江南大学研究生院专门就此事给国家教委打了报告,主管此事的高教司不置可否,未做任何批复。
毕竟时代不同了,人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经过一段时间的僵持,何家全、孙洋、欧阳成退学到广东打工的申请得到了校方的批准。
历史上的广东曾是一片蛮荒之地。
连绵的南岭阻挡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也阻挡了和中原文明的交流。
“岭南”是中国文人士大夫心目中的一道文化屏障。
古代触怒龙颜的一种下场便是南贬。
苏东坡南迁时写下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不过是一种随遇而安的自我安慰,完全没有文人雅士离别江南时“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在此湖”那种文化上的认同和依依不舍。
俗语说:“老不入川,少不入广。”
因为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年老入川是进得去出不来的,要客死他乡。
广东则一直是不毛之地,瘴气丛生,民风淫邪,少年入广,很难全身而退。
情多累美人(5)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广东已成为中国最早进行市场经济试验的地方,也是中国唯一一块与资本主义世界接壤的地方。
有“东方明珠”之称的香港和“东方赌城”之称的澳门与珠江三角洲水相通,地相连。
天时、地利、人和使广东自改革开放以来,连续保持了中国区域经济增长最快的纪录。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何家全、孙洋、欧阳成一致决定直奔鹿港,去龙口电子厂应聘。
鹿港是广东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不久前鹿港还对贡献巨大的科技专家发放了高达一百万人民币的重奖,第一次用巨额奖金的方式隆重承认知识的价值。
鹿港市还在依山傍水的海滨斥巨资盖起了欧陆风格的“科学家村”,奖给来鹿创业的科学家每人一幢别墅。
这条消息成为国内外各大报刊的头条新闻,也让何家全他们热血沸腾,知识分子也能发大财。
鹿港成了何家全他们心目中的新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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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英雄会(1)
离开学校的时候,何家全把这些年来省吃俭用攒钱购买的数百本书籍统统送给了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他要告别书本,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从上海到广东有很多条路可走:宽大的喷气式客机只需飞一个多小时,可这对囊中羞涩的穷书生来说简直太奢侈了。
火车的卧铺票异常紧张,要从票贩子手里去买,花高于正常票价好几倍的大价钱。
何家全他们三人一合计,索性乘海轮从上海到广东,再转乘汽车去鹿港,坐海轮四等舱可以省一半的钱。
一九###年的最后一天,何家全一行三人背着简单的行囊,从上海的十六铺码头登船,开始了南下的航程。
梅舒也是同一天乘“申星”号海轮,经广州到鹿港去报到。
人到了船上,才会发现用金钱分出来的等级是如此的森严,差别是如此巨大,头等舱和二等舱占据了船上最好的位置:包厢式的格局,洁白的床单,干干净净的盥洗室……还可以一边航行,一边透过舷窗饱览大海的风光。
何家全他们乘坐的四等舱在甲板下面,整个舱是一个大通铺,横七竖八躺着的大多是南下谋生的民工,他们从家乡来到上海滩找工作,却发现这座秩序井然的大都市并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只好转赴据说遍地是黄金的广东。
船舱里弥漫着浓烈的劣质烟草味,湿腻腻的汗味,和成年累月没有冲洗干净的卫生间的腥臊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强烈地刺激着人的嗅觉。
轮船驶出吴淞口的时候,响起了长长的汽笛声。
何家全、孙洋、欧阳成一个接一个地跑到甲板上面去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西沉的夕阳给甲板涂上了一层温馨的色彩。
轮船开满舵向大海驶去,长江水澎湃汹涌而来,立即汇入浩渺的东海,江海交汇处,生成了一条黄蓝分明的界线。
孙洋一眼就看到了倚着船舷远眺的梅舒。
海风轻拂起梅舒的长发,晚霞让她挺拔的背影愈加生动。
梅舒一身彩黄色的长裙微微飘起,青春的气息在海风中流淌,洋溢着生命的活力,成了甲板上一个令人炫目的亮点。
梅舒眺望着东方,思绪纷飞,舟山群岛应该就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天深处。
小时候,每天这个时刻,梅舒都会挎起竹篮,和外婆一起到海边去赶海。
家里没有出海的男人,赶海拾贝成了她们一老一少生活的一项主要内容,细密柔软的沙滩上映下一大一小的歪歪斜斜的两行脚印。
海水退潮了,海风越来越猛,幼小的海蟹横排成行仓皇地向大海中逃跑,可终归逃不过梅舒的追捕……
大海是慷慨的,在她的呼啸而去的时候还忘不了遗留下一些礼物。
梅舒沉浸在自己遐思的世界里。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那美丽脱俗的容颜和飘逸动人的背影互为印证,让人为之一惊。
何家全第一次感到美的力量,并被这充盈着激情的美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太美了。”
孙洋轻轻慨叹了一声,不知是在赞赏海景,还是在夸奖梅舒。
晚上,船上的大餐厅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气氛。
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全船旅客将在滔滔碧波之上迎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第一缕阳光,这是一个值得十分珍视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船上举行盛大的联欢晚会。
一进会场,何家全他们三双眼睛都在人群中搜寻。他们在寻找梅舒——虽然尚未知晓她的芳名。
红男绿女中,不见梅舒的踪影。当船长宣布“一九九迎新晚会”开始的时候,喧哗的会场有了片刻的安静。
随即飘来悠扬的钢琴声。
是梅舒在弹琴。
她乌黑的长发用一条白纱巾随意地扎在脑后,纤美颀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
江南民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那熟悉的旋律欢快地飞出来,在大厅里流淌。
随着手指的起落,梅舒韵律起伏的胸脯微微颤动,好似凝固的音乐释放出充满激情的张力。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
梅舒飞扬的神采、高雅的气质让人心驰神往。
孙洋溜出了会场,回来的时候手捧着一束艳丽的鲜花,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束栩栩如生的塑料绢花,花上似乎还沾着滚动的露水。
孙洋匆匆写了一张字条,让服务员把字条和花束一起给梅舒送过去。
不知孙洋在字条上写了些什么。当钢琴声换成电子音乐的时候,梅舒笑盈盈地来到了何家全、孙洋、欧阳成的桌前:
“很高兴和你们认识。我叫梅舒,松竹梅的梅,舒展的舒。”
男人在匆匆忙忙的旅途中,偶尔会邂逅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异性,仿佛天上掉下了林妹妹,一种想与之攀谈结识的欲望搅得自己一路上心神不宁。
可怎么去接近她呢。第一句话该怎么搭讪呢。如果碰一鼻子灰岂不是很尴尬。
在这种犹犹豫豫之中,终点站到了,机会也不知不觉溜走了。
何家全很佩服孙洋的胆大和细心,在海上是很难找到鲜花的,腥咸的海风会让一切鲜活的的东西迅速枯萎。可孙洋居然能在船上找来一束塑料花用来表情达意,是他为大家创造了结识梅舒的机会。
海上英雄会(2)
以至于后来,当何家全和梅舒结为百年之好,孙洋称自己是月老红娘时,何家全也只是笑而不语。
梅舒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四个年轻人一见如故,谈得很投机。
百年修得同船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