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是不让你睡,明天二嫂知道了,说我们勾结一气,又要说你们弟兄不是好人那句话了。”鹤荪且不说那许多,将燕西床头边叠好的那条俄国毯子,扯了过来。沙发椅上原有两个紫缎鸭绒垫,把它叠在一起,便当了枕头,身子往沙发椅上一躺,扯了毯子,由下向上一盖,说道:“嘿!舒服。”燕西笑道:“一条毯子哪成?仔细冻了。还是到我床上来睡罢。”鹤荪将身一翻,说道:“我们城门失火,凭什么你要殃及池鱼呢?”燕西道:“得,你瞧罢。冻了可不关涉我的事。”于是两人各自睡了。
到了次日一早,金荣进来拾掇屋子,一见鹤荪躺在沙发上,便道:“二爷怎样睡在这里呢?”鹤荪业已醒了,听见说,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了?”金荣道:“早着呢,还不到八点钟。”鹤荪道:“你到我那边去,叫李妈把牙刷牙粉,和我的马褂帽子,一齐拿了来。”金荣听了这句话,就知道他又和二少奶奶生了气,自己哪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去拿东西。听说了,只对鹤荪笑笑。鹤荪道:“去拿呀!你笑什么?”金荣道:“这样早,上房里的人,都没有起来,怎么拿去?”鹤荪道:“李妈比你还起来得早呢,去罢。”金荣只是笑,却不肯去。鹤荪道:“你为什么不去?你是七爷的人,我的命令,就支使你不动吗?”燕西被他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因一翻身坐起来,笑道:“不是我替他辩护,二哥自己都不敢进去,他是什么人,敢进去吗?”鹤荪听了燕西这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因道: “我为什么不敢进去?我怕一早起来吵,吵得别人不好睡觉罢了。”说毕,披了衣服,就向里走。刚一走到回廊门下,只看见秋香蓬一大把头发,手上拿了一串白兰花,由西院过来,鹤荪对她招了一招手,笑道:“过来过来,我有一件事托你。”秋香将那串花向背后一藏,笑道:“这个花是有数目的,二爷要拿可不成。”鹤荪笑道:“你真小气,我不要抢你的花哟,我要你进去给我拿东西呢。”秋香道:“拿什么东西?让我把花送回去,再给你拿罢。”鹤荪道:“何必多跑那一趟?你就到我屋里去对李妈说,把我的牙粉牙刷,一齐拿来,还有我的帽子马褂,也顺带来。”秋香把鼻子嗅着白兰花,向着鹤荪微笑。因道:“你两口子又闹别扭吗?”鹤荪笑道:“嘿!这东西,越发没有规矩了。索性把我两口子也说出来了。”秋香笑道:“这不算坏话呀。要不,你自家儿去拿去,我不去,别让二少奶奶骂我。”说毕,转身就要走。鹤荪一把将她拖住,笑道:“我不怪你,还不成吗?”秋香道: “我拿是去拿,二少奶奶要不给呢?”鹤荪道:“不能。不给你给我一个回话就是了。你去罢,我在七爷屋子里等你。”秋香听说,也就答应着去了。鹤荪本想到燕西屋里去等的,转身一想,燕西见了空手回来,还不免说俏皮话的。就不走开,还在原地站着。不到五分钟,就见秋香飞跑地走来了,鹤荪见她两手空空的。便道:“怎么着?她不让你拿吗?”秋香道:“不是,我少奶奶不让我去。”说到这里,可就把嘴一噘,说道:“为你这个事,人家还挨了骂呢!少奶奶说多事。”鹤荪道:“唉!你们心里就搁不住一点事,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她呢?得了,我不劳你驾了,我自去罢。”鹤荪事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自回自己屋子里去。恰好李妈在扫廊檐下的地,看见鹤荪,刚要把嘴说话。鹤荪笑着连连摇手,又指了一指屋子里,李妈会意,扔了扫帚,就走下台级迎上前来。因轻轻地笑问道:“二爷怎么昨晚半夜三更地跑出去了,在哪里睡了一宿?”鹤荪道:“我在七爷那里睡着的,她起来了没有?”李妈道:“没有,睡着呢。”鹤荪道:“你进去把我的帽子和马褂拿来。”李妈笑道:“你又生气呀?你自己去得了。”鹤荪看她的样子,更是不行。心想,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去罢。于是轻轻地走进房去,把衣服帽子拿出来了,又把牙刷牙粉也拿来了。刚要出房门,慧厂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冷笑道:“你拿这几样就够了吗?敞开来多拿些走,省得要什么又到这儿来。这样鬼鬼祟祟地作什么?谁还拦住你,不让拿不成?”鹤荪听了这话,是有些不好意思走。便将所有的东西,又复完全送了进来。因道:“我让你,那还不好吗?你若嫌我让得不好,我就不让。”于是便叫李妈舀了洗脸水来,就要在慧厂盆架上洗脸。慧厂道:“这地方不是你洗脸的地方。你爱到哪里去,就请便到哪里去罢。”鹤荪笑道:“你这样子似乎有些喧宾夺主了。你也不问问我这儿是姓金姓程呢?”慧厂道:“姓金怎么样?姓程怎么样?难道这地方还不让我住吗?你说我喧宾夺主,我就喧宾夺主,到底看你怎么样?”说着,将鹤荪手上拿的手巾,一把夺了过去。“我不要你洗,你怎么样?”鹤荪笑道:“得了罢,谁和你淘这些闲气呢?我等了半天了,你拿给我罢。”慧厂道:“没有廉耻的东西,谁和你闹闹又笑笑?”鹤荪自己再让一步,见慧厂还是相逼,不由得怒从心起,便道:“好好好!就让你,难道我还找不到一个洗脸的地方吗?”说时,穿了马褂,戴上帽子,就向外走。慧厂道:“哼!那怕什么?你也不过学着大哥的样子躲了不回来。那倒好,落得一个眼前干净。”鹤荪听了这话,气上加气,心想,妇人有几分才色,就不免以此自重,威胁她的丈夫。但是有才有色的妇人,天下多得很,我果然就被你威胁着吗?我就不回来,看你怎样办?
鹤荪一下心狠,到了燕西那里,胡乱洗了一把脸,只把手巾擦擦牙,牙粉都不用了。燕西看见,在一边笑道:“好端端生气,这是为着什么?”鹤荪并不作声,斟了一杯热茶,就站在地下喝。一面喝着,一面直吹。燕西笑道:“我看二哥这样子是等着要走,有什么急事,这样忙法?”鹤荪依然不作声,喝完了那杯茶,放下杯子就走。偏是放得未稳,袖口一带,碰了一响。鹤荪一回头,只对燕西笑了一笑,便向外走了。心里想着,盐务署这每月三百块钱,是准靠得住的,可是自己为了不大向西城去,一月难得到衙门去一回,究竟于良心上说不过去。而况自己又是个参事上行走,毋庸参事,倒也罢了,索性毋庸行走起来,未免说不过去。趁着今天出门很早,何不去应个卯?这样想着,于是出门之后,直向盐务署来。
到了衙门里,一看迎面重门上挂的钟,还是九点半,衙门里还静悄悄的,上衙门的人似乎还不多。一直走到参事室外,隔了门帘子,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人,便把脚步放慢一点。走到门帘子边,却抢出来一个茶房,用手高撑了帘子让鹤荪进去。鹤荪一看屋子里,哪有一个人?倒是各办公桌上,笔墨摆得齐齐整整的,桌子上光光的,没有一点灰尘。中间一张大些的桌子,放了一把茶壶,反叩着几套杯碟。一连放了几份折叠着的日报。鹤荪是个行走,这办公室里,并没有他的桌子,所以他将帽子取下,挂在衣架上,先就大桌子边坐下。茶房打了一个手巾把子,递到他手里,他随便擦了一把,向茶房手上一抛,拿了面前一份报,一面看着,一面向茶房问道:“今天还没有人来吗?”茶房微笑道:“早着哩!不到十一点钟,赵参事不会来的。”鹤荪道:“别个人呢?”茶房道:“别个人比赵参事更晚,也不能天天到。这也只有几位办事的参事是这样,你……”说着一笑道:“忙着,就别来罢,大家都是这样。”鹤荪翻了一翻报,茶房倒上一杯茶来,又喝了一口,觉得无聊得很,站起来道:“我也不等他们了,走罢。”说着,拿了帽子戴上,就走出盐务署来。
他这回是坐汽车来的,走衙门出来,依然坐上汽车,本想到小馆子里去,找两个朋友吃饭的,伸手一摸袋里,真是出来得匆忙,一个钱不曾带。钱都在箱子里,这不能不回去走一趟的了,尤其是自己有一张四百块钱的支票,字也签了,图章也盖了,只要到银行里去兑款就行。这要落到慧厂手上去了,这就别想拿一个钱回来。这一笔款她是不晓得,不如趁早回去,将款拿到手上再说。这样想着,便叫汽车夫开了回去。到家之后,就装成没有事的样子,一如平常,走回院子里去。只见慧厂拿着一对哑铃,在走廊上,忽高忽低地操着。她穿了短袖的褂子,裙子系得高高的,露出两条大腿。便笑道:“我们家哪里跑出这大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