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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皇历,走着瞧。”鹏振笑道:“玩是玩,真是真,这事你可告诉大嫂,别胡来。”玉芬只笑,并不理他。鹏振记着话,伸了手就把挂钩上的帽子取下,拿在手上。他是心里要走,又怕玉芬盘问。但是玉芬知道他要去报告的,平常爱问,今天却是只装模糊,好象一点也不知道。鹏振缓缓将帽子戴了,因道:“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我可要出去了。”玉芬将身子一扭道:“谁管你!”鹏振道:“因为你往常很喜欢干涉我,我今天干脆先问你。”玉芬笑道:“你是有三分贱,我不干涉你,你又反来问我。那末,今天晚上,不许出去。出去了,我就和你干上。”鹏振连连摇手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走。”连忙就走出来了。
第三卷 第七章
原来鹏振的意思,是要出去打小牌的,现在听了这个消息,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凤举,约他在刘宝善家会面。凤举听他在电话里说得很诚恳,果然就来了。这个时候,这小俱乐部里,只有一桌小牌,并无多人,鹏振便将凤举引到小屋子里去谈话。凤举见他这样鬼鬼祟祟,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得跟着他。鹏振第一句就是:“老大,你怎样总不回去?你是非弄出事体不可的!”凤举道:“什么事?说得这样郑重。”鹏振就把玉芬告诉他的话,详细一说。凤举笑道:“她要这样胡闹,让她闹去就是了。”鹏振道:“你和大嫂,又没有什么固结不解之仇,何必决裂到这样子呢?这件事,一来违背人道,二来事情越闹越大,让外人知道了,也是一桩笑话。很好的家庭,何必为一点小事,弄得马仰人翻呢?我看你只要回去敷衍敷衍,事情就会和平下去的。”凤举坐在一张软椅上,只是躺着抽烟卷,静默有四五分钟之久,并没有说一句话。右腿架在左腿上,只管是颠簸个不了。鹏振看他那样子,已经是软化了,又道:“几个月之后,就可以抱小孩子玩了,这样一来……”说到这里,凤举先噗哧一笑。说道:“这是什么怪话?你不要提了,让老刘他们知道了,又是一件极好的新闻,够开玩笑的。我先走,你怎么样?”鹏振道:“我们来了,又各一走,老刘更容易疑心,你先走罢。”
凤举听说,先回自己的小公馆。如夫人晚香问道:“接了谁的电话,忙着跑了出去?” 凤举道:“部里有一件公事,要我到天津办去,大概明日就要走。””晚香道:“衙门里的事,怎么在衙门里不说?这个时候,又要你朋友来说?”凤举道:“这朋友自然也是同事,他说总长叫我秘密到天津去一趟。”晚香道:“你去一趟,要多少天回来?”凤举见她相信了,便道:“那用不着要几天,顶多一星期,就回来了。”晚香道:“天津的哔叽洋货料子,比北京的便宜,你给我多带一点回来。”凤举道:“那是有限的事,何必还远远地由天津带了来?你要什么,上大栅栏去买就是了。”晚香道:“你出门一趟,这一点小便宜都不肯给人吗?”凤举也不便再行固执,只得答应了。
到了次日,上过衙门之后,就回乌衣巷自己家里来。一进门,就先到燕西那里,那门是虚掩着,不见有人。向里边屋里看,小铜床上,被褥叠得整齐,枕头下塞了几本书,床上没有一点绉纹,大概早上起床以前,就离开这屋子了。床头大茶桌上有一个铜框子穿的日历,因为燕西常在上面写日记的,听差不敢乱动,现在这日历上的纸页,还是三四天以前的,大概忙得有三四天不曾管到这个了。凤举按了一按铃,是金贵进来了。凤举道:“七爷呢?” 金贵笑道:“这两天七爷忙着办喜事,一早就走了。”凤举道:“你到上房去看看,太太叫我没有?”金贵这可为难了,无缘无故,怎样去问呢?因道:“大爷听见谁说的太太叫?” 凤举道:“太太来叫了我,我还要你去问什么?去!我等你回信。”金贵没法,只得到上房去,恰好一进圆洞门,就会到了蒋妈,因笑道:“你瞧大爷给我一件为难的事,他叫我来问太太叫了他没有?哪里叫了他呢?”蒋妈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大爷的意思,要你进去告诉一声,说是他回来了,好让太太把他叫了进去。”金贵头上,正戴了一顶瓜皮帽,于是手捏了帽疙瘩,取将下来,对蒋妈一鞠躬道:“蒋奶奶,你行好罢,在太太那里提一声儿。你想,我要糊里糊涂进去给太太一提,太太倒要说我胡巴结差事,我这话更不好说了。”蒋妈见他如此,笑道:“大爷在哪儿?”金贵道:“在七爷屋子里。”蒋妈道:“你在这儿等一等,我进去对太太说。”说毕,她走到金太太屋子里,对金太太道:“太太,你瞧,这可奇怪,大爷坐在七爷屋子里,又不进来,又不往外走。”金太太道:“那是他不好意思进来罢了,你给我把他叫进来。”蒋妈答应着出去,就走到圆洞门边对金贵道:“你的差事算交出去了,你去告诉大爷罢,就说太太请他进去。”金贵到前面对凤举一说,凤举进来。到了母亲屋子里。金太太首先说道:“你是忙人啊!多少天没有回家了?”凤举笑道: “你老人家见面就给我钉子碰,我有几天没回来呢?不过就是昨天一天。”金太太道:“为什么我老见你不着?”凤举笑道:“因为怕碰钉子,不敢见面。”金太太道:“既然怕碰钉子,为什么今日又来见我呢?别在这里胡缠了,你到你媳妇屋子去瞧罢,说是又病了,你们自己都是生男育女的人了,倒反要我来操心。”凤举道:“这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天的,她老是病。”金太太道:“难道我骗你不成?你看看去。”凤举正愁没有题目可以转圜,得着这一句话,就好进门了。就带着笑容,慢慢地走回院子来。上得台阶,就看见蒋妈在那里扫地。因道:“太太说,大少奶奶病了,是什么病?”蒋妈站立一边笑道:“不知道。”凤举道:“怎么老是病?我看看去。”说着,走进屋子去。
只见佩芳和衣躺在床上,侧面向里。因走到床面前,用很柔软的声音,问道:“怎么又病了?”佩芳只管睡,却不理他。凤举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用手推着佩芳的身体道:“睡着了吗?我问你话。”佩芳将凤举的手一拨,一翻身坐了起来,同时口里说道:“是哪个混帐的东西,在这里吓我一跳?”说完了这句话,她才一抬眼来看凤举。连忙伸脚下床,趿了鞋就走到一边去。凤举见她板着面孔,一丝笑容没有,却笑嘻嘻地伸头向前,对她笑道:“以前的事,作为罢论,从今日起,我们再妥协,你看成不成?”佩芳侧着身子坐了,只当没有听见。凤举见她坐在一把有围栏的软椅上,随身坐在围栏上,却用手扶她的肩膀笑道:“以前当然是我……”我字不曾说完,佩芳回转身使劲将他一推,口里说道:“谁和你这不要脸的人说话?”凤举丝毫不曾防备,人向后一倒,正压在一只瓷痰盂上。痰盂子被人一压,当的一声已经打碎。凤举今天是来谋妥协的,虽然被他夫人一推,却也不生气,手撑着地板,便站立起来。不料他这一伸手,恰按住在那碎瓷上,新碎的瓷,是非常的锋利的,一个不留神,就在手掌心里割了一条大口,那血由手掌心里冒流出来,象流水一般,流了地板上一大片。凤举只管起来,却没有看到手上的血。这时,站起一摸身上,又把身上一件湖绉棉袍,印上一大块血痕。佩芳早就看见他的手撑在碎瓷上,因为心中怒气未息,随他去,不曾理会。这时,见他流了许多血,实在忍耐不住,便哟了一声道:“你看,流那些血!”凤举低头看到,也失了一惊道:“嗳呀!怎么弄的?流了这些血!”将手摔了几摔,转着身体,只管到处去找东西来包裹。佩芳道:“唉!瞧我罢,别动。”于是赶忙在玻璃橱下层抽屉里,找出一扎药棉花和一卷绷带来,打开香粉盒子,抓了一大把香粉,拿起凤举一只手,就把香粉向上一按。然后拆开棉花包,替他把手的四围,揩干了血迹。可是那血来的汹涌,把按粉都冲掉了。佩芳见按不住血,又抓了一把粉按上,在粉上面,又加一层厚的棉花。口里说: “今天血可是流得多了,总是不小心。”一面把绷带一层层将他手捆好,问道:“痛不痛?”凤举道:“就是流一点血罢了,不痛。怎样棉花绷带都预备好了?倒好象预先知道我要割破手似的。”佩芳道:“这样一说,倒好象我有心和你开玩笑。”凤举笑道:“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现在越太太化了,什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