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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才欲将《兰亭序》交由萧翼收藏,大出萧翼意外,其心中翻江倒海,激动万分。
看来辩才珍视《兰亭序》,连李世民都不让看,非为其私,其实是爱书之人对名帖的至爱。
他连忙推却道:“师父若真有《兰亭序》在手,定是受智永大师重托,岂能轻付他人?弟子仅仅与师父谋面数日,蒙师父青眼有加,心中已是万分感激。
至于让弟子收藏《兰亭序》,弟子实在不敢。”
辩才下定决心,毅然道:“先师将《兰亭序》交由老衲收执数十年,此帖从未示人。
你不愿受此至宝,那是你宅心仁厚,说明你非是势利小人。
这样吧,老衲生前不敢离开此帖,待老衲身后,你可将此帖取去,妥为收藏。”
萧翼见辩才在那里自说自话,心想自己此行若见不到《兰亭序》真面目,也是枉然。
他心里渐渐焦急起来,又不敢直言相催,遂转换语气道:“师父,有句话叫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那《兰亭序》何等珍贵,天下有多少人想据为己有,弟子听说当今皇上也渴望见到此帖。
若此帖真在师父之手,此消息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定有人前来巧取豪夺,师父的日子就不会安静了。”
“老衲知道,眼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守口如瓶,消息焉能传扬出去?” “弟子一定守口如瓶。”
萧翼说完,慢慢踱到古琴旁,意图不再谈论《兰亭序》这个话题。
辩才却不能就此戛然而止,他唤过萧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问道:“萧生,《兰亭序》就藏在此舍中,以你眼光,能知道藏在何处吗?”
萧翼面露凝重之色,眼光四处打量,继而答道:“师父舍中家具简陋,似无处可藏。
弟子曾见师父榻侧有一板箱,莫非压在箱底吗?”
老僧痛失《兰亭序》伏允溃逃茫沙碛(5)
辩才哈哈大笑,说道:“外人猜测《兰亭序》定在老衲之手,故当今皇上三次将老衲召入宫中问询。
这消息传扬天下,来此光顾的官员以及梁上君子还少吗?那只板箱被人翻过数回,《兰亭序》若在其中,早就不翼而飞了。”
“弟子心思愚钝,实在猜不出来。”
辩才唤来小童,吩咐道:“取梯子来。”
小童搬来一张直梯,辩才让他移入自己的卧室,将梯顶搁在房梁之上。
辩才挥手让小童退出去,然后自己将直梯扶正,让萧翼双手把着梯子,自己开始攀缘上去。
辩才固然年高,然身手还算敏捷,他步子稳健,渐渐登到房梁处,犹不喘不吁。
他在那里摸索了一阵,萧翼依稀看见他从房梁中取出一物。
萧翼猜想,辩才定是亲手掏空了一段房梁,然后藏物,看来确实费了不少心机和力气。
辩才落到地面,可以看到其手中所执的是一节发黄的毛竹。
他先去净了手,再仔细将手指揩净,然后旋开毛竹顶端,先掏出若干用帛裹就的木炭包儿,这大约是防潮之用,最后方缓缓顺出一束用黄绫密封的卷轴。
不用问,这定是辩才珍藏的《兰亭序》帖。
辩才打开黄绫绸,将卷轴摊在案上徐徐展开。
就见此帖果然用的是蚕纸,历经如此岁月,纸色尤洁白如雪;上面的墨迹如新,可见执此帖者的保管之功。
辩才将帖完全展开后,直起腰来,示意萧翼道:“萧生,此物是真是伪,你一看便知。”
萧翼知道辩才珍爱此帖,就将双手后背,不敢将头太贴近帖纸,以防哈气损伤。
他凝视良久,方感叹道:“果然是逸少真迹!想不到我萧翼此生能亲眼目睹此帖,恍如梦中啊。
遥想逸少当年,其处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之侧,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持鼠须笔挥就此章,那是何等的任意潇洒!” 萧翼的话中引用了《兰亭序》中的句子,显示出他能熟背《兰亭序》,让辩才听来更加欣喜。
辩才感叹道:“逸少诸帖中,以此帖尽善尽美。
《丧乱帖》显示其书艺臻于成熟,终究比不上此帖显示出的一派潇洒出尘的气息。
天下学书之人心慕此帖,并不冤枉他们。”
“可惜身边无拓书之人,若能拓来一本,让弟子带在身上,可以日日临摹,那是何等幸事!” “拓书之高手,当世仅有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真四人,可惜,他们都被皇上网罗宫中。
其他拓书之人,万不可让他们来此尝试,老衲怕他们糟蹋了此帖。”
萧翼露出失望的神色,意兴索然。
辩才明白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萧生不用太过惋惜。
《兰亭序》帖久藏房梁上,老衲许多年来也仅仅是看过几回。
老衲每日有临书数遍的习惯,此帖明明藏在舍中,又不敢拿出,这份煎熬难以言表。
这样吧,老衲先不将此帖藏回原处,你的这数张帖也暂不取回,就摆在这里,让我们这几日好好地看个够。
这样好吗?”
萧翼大喜,躬身谢道:“师父如此安排,实为弟子着想。
大恩不言谢,弟子惟望这几日不离《兰亭序》,并多向师父讨教,争取使自己书艺能上一层楼。”
“使书艺进步须有水磨工夫,你能在这几日中领会一些韵味,已经不错了。”
辩才淡淡说道,显然答应萧翼住此观书。
此后几日,辩才将这几张帖置于案上,与萧翼一起或观摩评点,或挥笔临摹。
窗外日起日落,二人沉浸在探讨书艺的快乐之中,浑不知时辰飞逝。
到了第二日午后,小童轻声对辩才说:“师父,方丈派人来催,问师父何时起身?”
辩才茫然不答,思索顷刻,方才恍然大悟,轻拍脑门道:“瞧老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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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痛失《兰亭序》伏允溃逃茫沙碛(6)
萧生,邑汜桥南有一严家,是爱来本寺的施主,每次布施甚巨,今日家中有事开斋七日,让寺中老僧前去,老衲已经答应了方丈。
我这几日习书不停,却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
“师父最重言诺,似立刻成行才是,弟子暂且告辞。”
辩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今日若行,到严家时辰已晚,不如明晨赶早前去。
老衲出行,你也不用告辞,就和小童一起留舍习书。
老衲短则三日,长则六日即回。”
萧翼又在舍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他想了想向辩才告辞:“师父,你明日即行,弟子也想赶回旅舍,瞧瞧蚕种卖得如何。
这几天忙于书艺,竟将蚕种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万一折了本钱,弟子今年的生计就困窘了。”
“好吧,你就去将蚕种之事了结。
这几张书帖就放在案上,留童子在此看守。
你这几日若有闲暇,可随时来舍临摹。”
萧翼拱手辞去。
第二日清晨,萧翼踏着路上的朝露,迎着彤红的太阳向戒珠寺走去。
他揣摩辩才已经上路。
果然,他一拍舍门,小童探出头来,见到是熟识的萧翼,说道:“师父天不亮就走了。”
萧翼点点头,说道:“师父昨日已对我讲了。
我昨日将一本册子忘在舍中,现在急用,须入房去取。”
萧翼这些天已经和小童混得稔熟,小童闻言,急忙打开舍门,放萧翼入内,自己却在院内整理圃中的花丛。
萧翼径直走到案几前,就见那几张帖果然放在案上。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兰亭序》帖卷起,继而再将自己的那三张帖也一并收起,将之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挎在身后,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门前。
他悄悄一望,只见小童正背对着门埋头整理花枝,遂轻步走出,躲过小童视线,转身走出戒珠寺。
小童过了良久方才入室,四顾不见萧翼,也就不作理会,压根想不起他会盗走《兰亭序》帖。
萧翼回到旅舍,打开随带的包袱,取出其中的朝服,逐一穿戴起来。
然后,他背起布袋,疾步向永安驿行去。
他进入驿中,大咧咧地坐在椅上,面对惊愕的驿长,说道:“我是朝中监察御史萧翼,现奉旨来此公干。
你可持此墨敕,报越州都督齐善行,让他来此见我。”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幅墨敕,上面由李世民亲自用毛笔书写,浓墨如新,写有“敕令监察御史萧翼前赴越州公干,文武官员受命调遣,钦此”的字样,下面盖有御印。
永安驿驿长就任以来,因越州地处海边,尚未有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