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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饭回来,吴起又急不可耐地问起他的母亲。其实韩车这次来曲阜,是特来向吴起报说他母亲已经亡故的消息的,他迟迟不说,是怕吴起一下子承受不住这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他想找一个什么话口,慢慢地再渗透出来,可吴起一再追问,而且他发现在吴起的眼睛里对他的搪塞已经产生疑惑,不好再隐瞒下去,只好道出实情。
吴起万万没有想到韩车给他带来的居然是让他肝肠寸断的噩耗,顿时僵在那里,两眼呆滞,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惊得韩车连声呼唤:“贤弟!贤弟!贤弟你怎么啦?怎么啦?贤弟你哭,你哭,你哭呀!”
许久,吴起好象才恢复了神智,他两颊抽动,嘴唇哆嗦,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悲号:“母亲!”捶胸顿足恸哭起来。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父死母丧。吴起幼年丧父,是母亲一手把他带大成人,他从小同母亲相依为命,他是母亲的希望,母亲是他的支柱,母亲的死,让他痛不欲生。
韩车望着吴起悲痛欲绝大哭不止,心里一阵阵酸楚,缓缓道:“最近这一年多来,伯母大人身体一直欠安,可为了贤弟不分心学业,执意不准愚兄把实情告说与你。去年春天,愚兄来曲阜探望贤弟的时候,本想把伯母患病之事说与贤弟知道,可愚兄一想到伯母有命,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上月,伯母病情加重,愚兄下决心要来曲阜把贤弟接回去,不想被伯母知道,伯母不准愚兄来曲阜,愚兄只得作罢。思想起来,贤弟没能在伯母仙逝之前见上一面,也是愚兄的过错,若是愚兄做事再审慎一些,不被伯母知道,也就好了。”
吴起不想再片刻停留,收拾行囊就要动身启程。
“贤弟你听愚兄把话说完。”韩车拉吴起坐下,接着道,“伯母临终之前,让愚兄往告与你,伯母说,她归西以后,一不准你回乡奔丧,二不准你回乡守孝,要你一门心思完成学业,只要你功成名就,她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贤弟之母,如同愚兄之母,愚兄不能不遵,不能不以实相告。伯母遗体,愚兄已经和朋友们一起造坟安葬,诸事都已料理完毕,望贤弟遵从伯母遗命,专心学业,日后扬名天下,以慰伯母大人在天之灵。”
母亲的遗命象一道无形的拦坝拦住了他,但母亲一直到死都为着他的前程思想的爱子之情,让他更加悲痛,他涕泪连连,泣不成声。
韩车住在学宫,天天劝慰,日日开导,数日后见吴起的情绪稳定下来才离开了曲阜。
按照孔夫子制定的礼制,父死母丧,其子辈当守孝三年。他所依据的理由是:子生三年,然后才免于父母之怀,所以做为子辈,必须要有三年之爱于父母。孔夫子门下有个名唤宰予的弟子,认为守孝三年为期太长,提出守孝以一年为期,孔夫子以宰予不仁,将其逐出了学门。
曾申对吴起面母发誓已经产生反感,如今又见他不仅母亲亡故不回乡奔丧,还来到明伦堂听课,一股无名怒火顿从心头升起,声色俱厉道:
“吴起,非吾之徒,请另投高门!”
吴起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他想不到曾夫子会突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他不知所措,诚惶诚恐地慢慢站起来,打躬一礼,道:
“恩师息怒,弟子……”
“另投高门去吧!”曾申把手一挥,根本不容他说下去。
虽说曾申平日里总是一副师道尊严的严肃面孔,但弟子们谁也不曾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口,整个明伦堂就象凝固了一般。
吴起低着头,心里恐惧,砰砰直跳,他知道,如果被曾夫子逐出学门,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曾申是鲁国当今最负盛名的老夫子,被他逐出了学门,哪一个还会收留?学尚未成,如何做大夫,谁会举荐一个被曾夫子逐出学门的人?什么功业,什么前程,一切全将成为泡影。他朝曾申又施一礼,恳求容他说出没有回乡奔丧的缘由。
“勿需多言!”曾申怒不可遏,把脑袋扭到一边,看都不再看他。
吴起见曾夫子如此,知道已经没有了丝毫挽回的希望,怃然良久,向曾夫子深深施上最后一礼,悒悒走出了明伦堂。
曾申见吴起离去,亦然余怒不息,目望座下众弟子:
“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而无本,岂能令终乎!尔等不得与之往来!”
吴起是为众人所公认的最杰出、最有前程的弟子,如今被曾夫子逐出了学门,大家无不深深地感到同情和惋惜,只有曹颉和王杲是另外的一种心态。王杲是宋国人,身出贫寒之家,论其才智,虽不及吴起、曹颉,在众弟子中亦属上等,但他为人处事太佻巧、势力,大多数的弟子都不愿同他交往。弟子们读书为了日后做官,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本无可非议,但他太过分,他知道入朝做大夫需要有人引荐,便想方设法打听每个人的来路,打听人家有没有在朝做官的亲朋好友,或者是有没有和为官者能说上话的人。谁有,他便亲近谁,谁的门路大,他更近上一尺。后来他听曹颉说自己是名门之后,不禁大喜过望,把全部心思都转到了曹颉的身上,整天围着曹颉的屁股转,曹颉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简直成了曹颉喂养的一只小哈巴狗。曹颉在《聚贤楼》算计吴起,那个在楼外配合曹颉的人就是王杲。曹颉同王杲合谋算计了吴起好几年,并没有起到效用,吴起仍然被曾申视为最得意的门生,众弟子仍然把吴起视为他们学习的典范,这让他两个人伤透了脑筋,今天,想不到曾夫子一怒之下把吴起赶出了学宫,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们喜出望外,心里乐开花。
2
吴起离开曾申学宫,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母亲亡故给他带来的巨大伤痛还没有过去,又被先生逐出了学门,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本来他满怀抱负,将来干上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以扬名天下,可如今,学犹未成,半道而废,不说抱负成空,连个归宿都没有了。他想,在鲁国举目无亲,而且还背着个被赶出学门的坏名声,何以呆下去?回卫国投奔朋友,自己的命案未了,十天半月可以,又岂能久住?他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带着行装,只是毫无目的的低着头朝前走,稀里胡涂来到曲阜北郊的泗水河边。
泗水河发源于鲁国的东北部,也是鲁国境内唯一的一条河流,依随地势,自东而西,绕过曲阜城邑的北郊和西郊,然后折转西南,流经齐、宋、楚诸国汇入淮水,最后归流东海。在泗水河北岸,是鲁国著名的、方圆数里之大的天然风景区,这里不仅栖聚着各类美丽的珍奇飞禽,还生长着种类繁多的奇花异木,色彩缤纷,清幽静谥,仿佛神话中的仙境,是各国来鲁使节、天下文人骚客的必游之处。
这天游览者中,漫步走着一老一少两个齐国人,老者五十多岁,姓田名居,官为齐国司土大夫(掌管国家土地,负责征发徒役之官),少者十五、六岁年纪,是他的仆童。
“大夫您听!”仆童忽然停住脚步,“琴声!”
田居侧起耳朵,琴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从远处传来。田居通音律,喜器乐,他静听有顷,面绽笑容喃喃赞道:
“妙哉,妙哉,有如此琴技者,决非寻常之辈也。”
仆童见主人高兴,眉毛一扬:“大夫您等着,小奴去把他唤来!”
“慢。”田居笑微微道,“既然想听,就当亲往造访才是,哪有将人家唤来之理,前边引路。”
“是!”仆童走在前面,主、仆二人穿林过溪,循着琴声来到泗水河边,见泗水桥旁的一棵大树下,有个后生面河而坐抚动着琴弦。田居对仆童做了个莫要惊动的手势,轻手轻脚来到后生的身后,停住了脚步。
抚琴的后生是吴起,琴音从他的指端徐徐而发,如苦雨,如凄风,如鹃啼,如猿鸣……突然,他促弦转急,声如砰崖转石,石壑崩摧,满腔的悲愁、怨愤和无奈,都随着他的琴声倾泄而出……
琴声嘎然而止。
“妙哉!妙哉!”田居禁不住脱口赞道。
吴起回头看去,见是素不相识的一位老者和一个少年。出于对老者的尊重,他起身一礼道:
“前辈过奖。”
“非也,非也!”田居叹佩地打量着他,“似公子这般琴技者,老夫已是久年不曾有遇,不知公子师出何门?”
“晚生曾投师曾夫子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