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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苍生之事,即便我想,又有什么本事过问?我不是俞小姐——国民党女军官,书里描述的那种可以驰骋疆场的巾帼英雄;为国死事的荣耀,我没有本事争取到。
我只是乞求佛祖,保佑你。
神明的佛祖,你一定要原谅他的不敬、他的任性,请你保佑他永远安康、快乐,如能遂愿,小蝶为你做什么都乐意。
后来,我才知道,少爷原来也是有佛祖的,他的佛祖,叫扈渝雯。
有扈渝雯在,少爷便是安康、快乐的。知道了这个之后,我对这位扈小姐——那时已是秦家少奶奶——说出了在佛祖面前说过的这句话: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好对待他,我为您做什么都乐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3 重任
俞小姐来秦府,我才知道少爷所谓的“公差”,到底意味着什么。
出门买菜,我看到一个熟识的身影在红墙绿瓦之外,驻足、沉吟——是俞小姐。
我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重、忧伤;我久久地看她,她竟一直没有发觉。
忽然,我对她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我能够看得出,她喜欢少爷,正如她也能看出我的心思。
我走上前去,“俞小姐。”
“……哦,小蝶。”
“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
“……好,进去坐坐吧。”
我带着俞小姐走进院子。
我想引俞小姐到大堂小坐,却见俞小姐兀自慢慢踱进少爷书房。
听少爷说过,当年剿匪的时候,俞小姐是连杀了十六岁到六十六岁八个土匪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为什么我眼中看到的俞小姐,总是郁郁的、忧伤的,甚至有些凄婉的目光呢?
我明白了,因为我见到俞小姐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少爷在。
今天,少爷并不在,可她眼中的忧伤凄婉,更甚几分。
“俞小姐,少爷这次公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俞小姐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那传说中杀人无数的纤长手指慢慢地划过少爷的书桌、砚台、纸笔……
虽然我是一个下人,可我并不愚钝。我看着俞小姐的样子,瞬间,泪水便充盈了眼眶。
我的眼泪未及落下,却分明地看到,一滴眼泪从她那凛冽的眼中滚落——在她想要转身,背向我的那一霎那,泪水滚落下来——我捂住嘴,一下子哭出来……
忽然间,俞小姐暴怒了,一脚踢飞旁边的花盆——那是少爷最喜欢的杜鹃!
我奔过去——耳边一声巨响,那声音,一如两年来,时时将我从噩梦中惊起的那可怕的坍塌声——我想接住它、抱住它,却只眼睁睁地看着它碎在我眼前……
她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恨恨地看着我。
“你哭什么?他又没有死!”
“我知道,他只是去执行任务,一个很危险的任务……”
我明白,她恨恨地看着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她自己——他并没有死,我们只是想象他可能死的情形,都会撕心裂肺的。今天,她久久徘徊在秦府之外,不过是想抓住他的气息。
俞小姐慢慢地放开我的手腕。少爷对她讲过,我是个聪明的丫头,大概她没有想到,我真的这么聪明。
我很想抱抱她,就是抱住孤单单的自己。
从遇到少爷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一种担心,担心什么时候,没有预兆地,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而今,离开这个世界的是我,真好,我再不会那样撕心裂肺地担心了。
只是,我会难过,除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不顾一切地继续爱你呢?
“他去了武汉。”
“武汉?做什么?”
“请一位美国的密码专家,密码天才。”
“武汉?密码天才……”
我明白了!
不是请,是夺!从日本人手里夺!他去武汉,是要在日本人手里抢东西!
“他去武汉,也是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姓扈的小姐?”
“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拾起、订好的些习字纸上,那三个字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扈渝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4 清浅
我和一群大概身世如我一样凄苦的女孩子挤在这间破庙里,杏儿目光怔怔的,或者简直可以叫做痴呆。
也难怪,大概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吧。而且,还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我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尸体,不像她们,我并没有流一滴眼泪——那时,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流一滴泪,也不会再有任何惊恐、痛苦。后来,遇到他,我的心又活了,并开始活生生地承担一切忧戚、痛苦。
心,竟还是死了的好。
死了的女孩儿叫小小,妄想逃走,被这绰号“蚯蚓”的人伢子抓了回来,活活打死。
我知道,“蚯蚓”并不想打死小小,他只是想杀一儆百。带着这许多买来、拐来、骗来的女孩子,长途跋涉,他要建立他的“纪律”,杀一儆百。
他做到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小被打得体无完肤,嘴里不断地涌出红的、黄的、黑的污物,女孩儿们已惊得瞠目结舌、浑身战栗。
小小的尸体已经凉了,女孩儿们依然沉浸在惊惧之中……
杏儿嘴里叨咕着什么,梦呓一般,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颤抖。
我一下意识地抱住她——并非想去安慰,我已经没有力量去安慰他人,抱住她这个动作只是回应外界刺激的一个无意识反映。
“姐姐,姐姐……”
杏儿像一个落水的人见到一根浮梗搬地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臂,迭声叫着,终于哭了出来。还在瑟瑟发抖。
集市。
所有女孩子站在一起,任“蚯蚓”拨来拨去,向买家一一介绍。
女孩儿们低声哭着,哭声里充满悲伤和恐惧。
我依旧没有泪水,只是呆呆的站着,直直地望着那些直直地望着我的男人们。
一个身影,一袭戎装,慢慢地浮现出人群……
是几天几夜食不果腹的缘故?还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缘故?我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洗脸!”
一个屠夫般的男人站到我面前,命令我。
我心头一惊,居然还是被人看到了!
我担心别人买去,做老婆、做丫鬟、做妾,便在自己脸上动了一些小手脚,以为这样便能湮没在一群年轻水灵的女孩子之中。
“洗脸!”
他又命令道。
“蚯蚓”飞快地端来一盆水,放在我身前。
“这位大爷让你洗脸,你还磨蹭什么?”
他边说边谄媚地看着“屠夫”,“几天奔波,不想弄得这么邋遢,让大爷见笑了。这个丫头,其实还是很标致的。”
“屠夫”没有说话,只死死地盯着我。
我慢慢地蹲下去,轻轻地把水打在脸上,脸上的污垢一点一点地在水中散开,澄清的水渐渐被染得污浊。
我慢慢地抬起头,那“屠夫”没有说话,却藏不住眼里流露出的那份淫邪丑恶的笑意。
看着那“屠夫”,看着他脸上的一颗大痣、痣上的一撮长毛,我的眼睛似乎被烫到了,慢慢地闭上。
我心下一横:便是如小小一般被打死,我也是要跑的。
我以为自己是无意识的,其实,我一定是故意的——我疾跑向那袭戎装——“蚯蚓”在怒骂,女孩儿们在惊叫,可我已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茫茫人海之中我只看见那袭戎装,我几乎是以生命中剩下的全部力量跑向他……
他终于回过头来,惊诧地看着我。
“这位姑娘……?”
等等,那张脸,我在哪里见过的。
没有等我想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我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地失去意识。
“姑娘,姑娘!”
他的呼唤是我脑海里留下的最后的意识。
后来几度,我都在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我那拚死的抉择,到底是为自己拚出一条活路,还是把自己带上一条更加不幸、几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道路?
如果我跟着那脸上有痣、痣上长毛的“屠夫”走了——或许,他真的有一间杀猪卖肉的铺子;或许,我成了一个小铺子的老板娘;或许,那“屠夫”会真的疼我,好好待我,一辈子……
多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拚则而今已拚了,忘则怎生便忘